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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迎春宮事

  廣目天王尊手握螭龍,厲聲呵斥道:“佛祖感念你三百年辛苦,愿意圓你一個心愿。原本以為你浸潤佛音三百年,會皈依佛門,沒想到你卻說要享受一下人間極樂!”

  劉昭儀徹底沒有反駁的精力了,濃重的咳嗽扯著她心中撕裂般疼痛。她只能趴在地上,一起一伏地咳喘,那樣子就像是附在皇上腳下,磕頭認罪一樣。

  多聞天王見劉昭儀寧死不認自己的罪孽,手持混元華傘,指著劉昭儀,痛斥道:“你若肯放下屠刀,佛祖依然可以度你如空門,若是你執迷不悟,就只能去輪回之中,承受萬劫不復之苦。”

  劉昭儀抬起頭,看著四方天王,孱弱地說道:“我是人不是妖精,我是人!”

  四大天王見劉昭儀至死不悔,面目兇煞地呵斥道:“妖精,佛祖見你執迷不悟,才讓你來人間享受極樂,誰知你邪魔噬心,竟然殺人作惡。”

  “我沒有!”

  四大天王齊齊施展法器,眾口一詞說道:“你還狡辯?當年杭州命案,兇手可是你?”

  “不是,不是我!”

  “還敢狡辯?!本尊派信徒使者去感化你,沒想到去被你屠殺在榮親王府,可有此事?”

  劉昭儀已經病入膏肓,還是死不承認自己殺人滅口,羸弱地搖晃著撥浪鼓一樣的腦袋說道:“和尚不是我殺的,不是!”

  “還敢狡辯,你當年在榮親王府下巫蠱咒殺皇貴妃,陰差陽錯被兩個丫鬟識破,你傷心病狂,用毒藥害死了其中一個你可知罪?”

  劉昭儀死絕般望著四位天王,搖頭說道:“桃紅不是我殺的…”

  “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事后你察覺到侍女翠兒也知道你的秘密,趁著宮中政變,在王府中屠殺了翠兒,丟盡水井里,你敢否認嗎?”

  “我沒有。我沒有!”劉昭儀眼睛里已經沒有了任何靈光,死一般的絕望,像是墨汁一樣,浸染了劉昭儀的整個瞳孔。

  “還有王府的李媽媽,無意間撞破了你的罪行,被你掐死,也丟盡井里。”

  “沒有…沒有…”

  “一共五條人命,你就等著他們在地獄里找你清算吧!”

  四大天王同時施展各自的法器,劉昭儀抱著腦袋,癱在地上,幽軟如鬼一樣,說道:“我承認,我承認,杭州沈家莊命案,王府的癩頭和尚,桃紅,翠兒,李媽媽都是我親手殺死的…”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皇上都聽清了劉昭儀的自白。

  皇上愣在原地,他冰冷地看著劉昭儀,甚至想不明白這個女人是怎么到自己身邊?

  “趕緊把她抬回去!”

  皇上勒令轎夫將病糊涂的劉昭儀弄走。

  宗親的命婦們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兒,只看到劉昭儀被眾人抬上轎子,匆匆地消失在奉先殿前。

  劉昭儀這次風寒原本就來得蹊蹺,久久不愈更是讓人匪夷所思,直到今天當眾瘋言瘋語,婉瑩大約猜到一件事兒,應該是太后開始動手了。

  守候在偏殿的蕓娘以及崔鶯兒,見婉瑩從正殿里走出來,迎著婉瑩三人匆匆回到問仙宮。

  屏蔽了眾人之后,崔鶯兒開口說道:“娘娘,鶯兒覺得那個劉昭儀有些眼熟。”

  婉瑩笑了一下,說道:“怎么可能?你是蘇杭人士,她是宮中妃嬪,怎么可能見過面?”

  崔鶯兒苦苦苦思索著腦海里的線索,然后幽幽地說道:“娘娘,那個昭儀好像是當年杭州城里的名妓盛嬌蘭?”

  婉瑩盯著崔鶯兒,看著鶯兒果斷的表情,追問道:“你可確信?”

  崔鶯兒篤定地說道:“若看臉,鶯兒也不敢斷定,可是剛才她自己親口說自己是沈家莊命案的兇手,兩點加在一起,鶯兒敢斷定,她就是當年紅透杭州城的頭牌名妓盛嬌蘭。”

  蕓娘不可思議地問道:“鶯兒姑娘,這話可不敢胡說,劉氏如今是皇上的妃嬪,這事非同小可!”

  崔鶯兒慎重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當年盛嬌蘭為杭州花魁,我和媽媽,還有小紅都親眼目睹過她當年的風采。”

  蕓娘幽幽地說道:“小紅年紀小,不過崔媽媽肯定記得‘劉氏’的長相,不如咱們去杭州把崔媽媽接過來辨認一下?”

  婉瑩武斷地拒絕道:“用不著,明擺著的事情。她自己親口承認自己在杭州殺人,這一點就能印證鶯兒的說法。”

  鶯兒補充道:“娘娘圣明,當年那個沈家大爺花重金將盛嬌蘭贖身,娶回家中,不到半年就中毒慘死,更可氣的是,家中金銀珠寶一夜之間被人搬空。沈家人用萬畝良田懸賞殺人兇手,至今未果!”

  婉瑩一邊嘆息,一邊感慨道:“當年本宮回宮,詢問李媽媽的下落,眾人都說在政變時沒了人,如今竟是被劉氏所害。”

  “李媽媽是皇上的乃娘,皇上今天聽了這個消息,還不定傷心成什么樣子。”蕓娘說道。

  婉瑩嘆息了半天,換了一副冷靜地表情說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不管她是劉氏還是盛嬌蘭,都活不長了。”

  蕓娘和崔鶯兒都幽冷地點了點頭。

  “娘娘,你今日急著召鶯兒進宮,是出了什么事兒嗎?”崔鶯兒問道。

  婉瑩拋下劉昭儀這個煩惱,對著崔鶯兒說道:“鶯兒,本宮想求你一件事兒!”

  “娘娘,不必說求,直說就好!”

  婉瑩望著崔鶯兒,傷心地說道:“本宮最近夜夜被同一個噩夢侵擾,所以想讓鶯兒姑娘替本宮去一趟雁門關!”

  一聽到雁門關,崔鶯兒立馬意識到是賀佑安可能出了什么狀況。

  焦急地追問道:“娘娘,你告訴鶯兒,賀將軍怎么了?”

  夢到的東西,原本就是無稽之談。婉瑩也不想把自己夢境告訴崔鶯兒,免得崔鶯兒牽腸掛肚。

  “鶯兒,賀將軍一去經年,先前十日一封書信,給本宮的哥哥,從未斷絕。自從去年年關到現在,書信全無,已經兩月有余了。”

  崔鶯兒驚呼:“娘娘,你怎么不早說,賀將軍肯定是出事兒了!”

  “未必,未必,雁門關軍事繁重,賀將軍抽不出時間也是有的,但是本宮不放心,想讓你替本宮走一趟,一探究竟,你可愿意?”

  崔鶯兒傻笑一下,苦澀地說道:“娘娘,鶯兒怎么會不愿意呢?去年鶯兒想追隨將軍北伐,將軍執意不肯,無可奈何,鶯兒只好作罷。如今娘娘讓鶯兒去,鶯兒求之不得!”

  崔鶯兒嘴上說著求之不得,臉上卻是一臉為難的樣子。

  “鶯兒姑娘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娘娘,你也知道將軍的脾性,鶯兒就這么去了,未必能見到將軍本人!”

  蕓娘接過話說道:“鶯兒姑娘的意思是…”

  “娘娘,你若是給賀將軍一封書信,鶯兒拿著書信,必定能見到賀將軍本人。”

  婉瑩明白了崔鶯兒的難處,爽朗地答應道:“書信本宮這就親筆書寫,還請鶯兒姑娘快馬加鞭,見到賀將軍早早也給本宮回一封信,可好?”

  “嗯!娘娘放心吧,鶯兒到了雁門關,見了賀將軍,一定盡快給娘娘回信!”

  “如此本宮就放心了。”

  事不宜遲,婉瑩一邊說一邊起身走到書案。

  奮筆疾書,一封書信洋洋灑灑,一揮而就。

  崔鶯兒拿著書信,歡快地離開了問仙宮,出了宮門,崔鶯兒帶著老林,兩人假扮男裝,帶足銀兩,趁著夜色,輕裝上陣。

  靜謐的西北所四宮中,隱隱約約能聽到皇三子弘允在迎春宮里吵鬧。

  春寒夜冷,魏公公扶著太后在長長的宮街上慢走。

  太后豎著一個水光的發髻,無釵無飾。一身赭色的宮衣外面套著一個及膝的夾襖。

  昏黃的宮燈下,和一個尋常的老嫗并無二致。

  “皇三子日日喧鬧,不如奴才給她們母子換一處宮院,省得太后再忍耐了。”

  魏公公扶著太后,站在夜幕里,不遠處就是迎春宮的宮墻,弘允的哭鬧聲和婉蕓的斥責聲清晰地飄入太后的耳中。

  太后淡淡地說了一聲,“都是罪孽,都是罪孽。就當是哀家欠師大人的吧!”

  太后和魏公公同時陷入了無言。

  不是他們不明白眼前的荒唐,只是他們看在舊人枉死的份兒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晚風夾雜著德妃狠厲的喝叫,越過高墻,落在西北所。

  “賤婢,本宮讓你好好帶著允兒,你回回都當耳旁風,別人欺負我們母子,連你們也敢蹬鼻子上臉嗎?”

  寂靜的西北所里,迎春宮里的吵鬧,顯得清楚且突兀。

  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越過宮墻,借著晚風,一絲不拉地傳進太后的耳中。

  “娘娘,奴婢不敢,只是皇三子如今是精致的淘氣,你看奴婢的胳膊都被皇子咬得稀爛。”

  “還敢狡辯,允兒如今不會說話,你欺負他,他自然咬你!”

  這個聲音不用細想,鐵定是婉蕓的。

  “娘娘,奴婢沒有狡辯,奴婢怎么敢欺負皇子,且不說奴婢沒有這個心思和膽量,就算有,一屋子的宮女乃媽們也不答應啊!”

  “打她!打她!”一個稚嫩的聲音劃破長空,重重地砸進太后心中。

  這個孽障,如今還不到兩歲,就能跋扈至此,將來長大,還不成了第二個東安郡王?

  太后平淡的臉上,漸次蒙上了陣陣陰郁。

  迎春宮的吵鬧甚囂塵上。沉重的板子聲,夾雜著宮女凄涼的哀怨,一聲一聲絕望地拋灑進蒼茫的月色中。

無線電子書    紫微宮深春意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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