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好好說,可不敢添油加醋”
窯姐兒不耐煩地說道“有什么可添油加醋的姓錢的那個王八蛋在我們堂子里親口吆喝的,我們都聽見了要不怎么說他們是王八蛋呢人家都死了,他們還是賊心不死,又費勁巴拉地將人家從水里撈出來奸尸。”
婉瑩悲傷地七竅流血,她一聲呵斥住窯姐兒說道“你胡說,那個姨娘沒有死,她還活著呢”
窯姐兒不明就里地說道“死沒死我不知道反正錢毋庸是這么跟我說的,他們弄完之后又把那個姨娘扔進他們家的水塘里,估計那個姨娘的尸骨還在他們家的水塘里吧”
“住口,住口本宮讓你住口,你再說本宮殺了你”
婉瑩已然語無倫次,瘋狂地站起來指著窯姐兒呵斥道。
窯姐兒不敢再說,驚恐地盯著婉瑩,那眼神中的惶恐匯成一句話“我說我的,你干嘛那么激動死的人跟你有什么關系難不成你跟被奸尸的姨娘有關系”
窯姐兒看著婉瑩已經扭曲的臉,忽然間恍然大悟,不知天高地厚地說道“皇貴妃是師家的小姐我想起來了,姓錢的抄的是你們師家他們一起奸尸的那個姨娘,難道是皇貴妃的親娘”
婉瑩被抽了魂魄一樣,癱軟在蕓娘的懷抱里,沖著窯姐兒說道“閉嘴,閉嘴”
窯姐兒張狂地說道“皇貴妃的親娘被人奸尸了,這個消息恐怕一千兩買不到吧”
婉瑩已經被痛苦沖昏了頭腦,對著窯姐兒說道“你知道的太多了,你不能再活著了”
窯姐兒張狂得有些過分了,勒索得也有些過分了。
她不知道。樂極生悲,物極必反。她若是見好就收,或許還能留住一條小命,但是就是因為節節不休的貪念,給她帶來了殺人之禍。
窯姐兒已經意識到局面的逆轉,跪在師紹松的膝下說道“你說讓我來幫忙,可沒說要殺了我。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們可不能過河拆橋”
師紹松和婉瑩是一樣的悲憤發狂,他不光為林姨娘的噩耗發狂,他還替婉瑩將來的名聲發狂。如果皇貴妃的親生母親被一群流氓奸尸,這要是傳出去,還不讓人戳斷脊梁骨。
想到這里,師紹松直接拔出腰間懸掛的長劍,刺進了窯姐兒的胸口。“你知道的太多了”
蕓娘被兄妹兩人的舉動嚇壞了,看著鮮血汩汩地從窯姐兒的胸口噴出,蕓娘自知阻攔無用,也就不再勸阻。
血泊中的窯姐兒,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兩錠金錠。
金子是歸她了,但是她的命卻歸了閻王爺。
婉瑩看著血泊中的窯姐兒,沖著師紹松說道“一定是西花園的荷塘”
師紹松的養母死在抄家那天夜里,沒想到親娘亦是死在那天,算上后來的師大人的死亡時間,兄妹倆所有的親人均在那天夜里斃命。師紹松忍著心痛回避了林姨娘被奸尸的內情,帶著一眾近衛兵,在泥濘的荷塘中打撈了一天,最后在淤泥中撈出林姨娘的尸骨。
灰白的尸骨已經看不到林姨娘生前的芳華,手指枯骨上掛著的幾只戒指,佐證了窯姐兒的說辭。
林姨娘確實死在師家的荷塘里。
更加讓婉瑩心死神亡的是,窯姐兒親口說,林姨娘是被眾多流氓,群奸了尸體 婉瑩坐在宮中,看見小宮女端過來的幾只戒指,直接吐血昏倒。
林姨娘真的死了。這幾只戒指就是鐵證。那只紅寶戒指,還是婉瑩送給林姨娘的生日禮物。婉瑩曾經精挑細選的生日禮物,自己怎么會看走眼 一向身體硬朗的婉瑩,昏迷了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天黃昏,婉瑩掙扎著傳喚師紹松。對著師紹松的耳邊,下了第一道皇貴妃旨意。
所有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都不能活窯姐兒生前所在的堂子,里面的人一個不留,統統殺光當天伙同錢毋庸行惡的死人,全部凌遲 或許是老天爺懲罰婉瑩的狠辣無情,亦或是婉瑩自己的善良被心魔摧毀,自從大開殺戒之后,她一病不起。
偌大的皇宮真正關心婉瑩病情的人不多,在看不到的犄角旮旯,許多流言蜚語開始悄悄擴散。
閑來無事的宮女們,見皇貴妃長臥病榻,一向恭維謙卑的面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幸災樂禍的嘴臉。
恭桶處的幾個宮女樂開了花,繁重的勞作,依然沒有壓垮她們口嚼是非的狂妄。
騷臭的污水中,粗鄙的老宮女赤著手在里面浣洗恭桶。
“聽說皇貴妃是害怕皇上責罰,故意裝病討皇上可憐。”老宮女將洗干凈的恭桶放進清水池子中。
清水池子邊的半老宮女拿著刷子將恭桶撥過來,接住老宮女的話說道“不能夠吧,聽說水米不進了,這能是裝的嗎”
老宮女一邊刷洗馬桶,一邊將自己剛聽來的消息,混合上她自己的見解,說給半老宮女,“聽說,這次皇貴妃一下子殺了將近一百多號人她要是不裝病,外面的大臣們能饒得過她嘛”
半老宮女搖搖頭說道“不可能吧,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殺一百多個人才能解恨呢”
“到底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去紫宸殿換恭桶的時候,那邊恭房的小太監說的。”
“一個恭房的小太監說的話,怎么能信要是紫宸殿的小林子說的,還能讓人信服。”半老宮女忙著用清水灌洗馬桶,好不容不抬起頭說道。
“你糊涂了,這話能放在紫宸殿跟皇上掰扯嗎皇貴妃都病入膏肓了,誰敢再這個時候跟皇上過不去呢”
半老宮女將手中的恭桶扔進水池子里,馬桶一個猛子扎進水中,然后一個優雅的轉身,傲嬌地漂浮在水面上。
“難道是真的”
老宮女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活計,湊在半老宮女耳邊說道“大臣們不敢在紫宸殿說,只能躲在恭房里嘮叨兩句。肯定假不了的”
兩個刷洗恭桶的宮女,趁著說閑話的功夫,都撂下了手中的活計。津津有味地飛短流長 宮女們有閑情逸致沉湎于或真或假的流言蜚語,皇上卻憂心如焚的為了婉瑩的病情,急得團團轉。
一日深夜,皇上好不容易被國事拖走,蕓娘屏退了殿內所有的宮女,閂上門閂,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摸出一個藥丸,輕輕地塞進婉瑩的嘴中。
一刻鐘的時間,婉瑩漸漸睜開眼。
昏睡了七日的身子顯然讓婉瑩有些不堪重負。搖搖欲墜地抬起頭,羸弱地說道“這七日一切可好”
蕓娘擎著一只小小的燭臺,放在臥榻旁邊的高幾上,然后吹滅了寢殿里剩下的蠟燭。
“娘娘,這藥力是不是太強勁了,我真擔心你醒不過來”
蕓娘一邊說,一邊將一個枕頭墊在婉瑩的脖子下面。
“第一次服用,藥量是有些強了些,待會兒再用的時候,只服用上次一半的藥量試一試。”
蕓娘點點頭,憂心地說道“這幾日外面都亂瘋了。”
婉瑩虛弱的臉上,兩只雙眼炯炯發光,像兩只黑色的夜明珠,嵌在沒有一絲朝氣的臉上。
“本宮就是要亂。”
“娘娘,你說他們會上鉤嘛”
“上次太后和恭親王出馬,他們沒有扳倒本宮,這次本宮故意給他們制造這么好一個契機,只要不是個傻子,肯定會咬著魚餌不放松”
晦暗的燈光,幽暗不明地在兩人之間晃動,蕓娘盯著眼前的婉瑩,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從婉瑩一出生,蕓娘就陪在她的身邊,整整十七年過去了,蕓娘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
婉瑩見蕓娘不吭聲,試著抬起身子談問道“蕓娘,你是不是怪罪本宮太毒辣了”
蕓娘想要搖頭,只是一瞬間堅定地點了點頭,按下婉瑩說道“娘娘這樣做肯定有娘娘的理由。”
蕓娘并沒有回答婉瑩的問題,婉瑩復又躺在枕頭上,抓住蕓娘的手說道“蕓娘,別怪婉瑩太狠毒好嗎”
蕓娘忽然被這一句話,弄得淚眼婆娑。
“娘娘,蕓娘也希望你能狠辣一點。心若不恨,地位不穩”
婉瑩苦笑道“但是你沒想到自己養大的婉瑩,狠辣起來是這樣可怕,對么”
蕓娘不置可否,一百多條人命,就這樣葬身血海,蕓娘真的沒想到,這是婉瑩親自下的捕殺命令。
縱然婉瑩有一萬個捕殺的理由。殃及無辜,終究是蕓娘心中過不去的坎兒。
還有一個最最重要的原因,婉瑩這次行動居然沒有提前知會蕓娘。只等事發之后,才匆匆地交代了幾句。蕓娘這才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眼前的婉瑩。甫一回宮,婉瑩表面上和平時并無二致,沒想到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血雨腥風。
“娘娘,你若提前跟我說一聲,或許我能好好勸勸你。”
婉瑩搖搖頭說道“你會阻止本宮的,所以本宮沒有告訴你”
“娘娘,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將來會后悔的事情,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做。”
婉瑩將手伸出來,輕輕地貼在蕓娘的唇邊,蕓娘不再說下去。
“蕓娘,你的心本宮都懂。可是本宮如今的處境,實在是太難了本宮只能做一個魔鬼”
“娘娘,為了報仇連皇上都算計上,皇上將來若是發現了,你們該怎么面對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