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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玻璃屏風

  用過早飯,婉瑩被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引到殿外,抬頭看檐下的燕子窩里,四只小腦袋彈出窩邊,嗷嗷待哺。

  “這幾日亂糟糟的,竟把這一群小東西給忘了。”

  “娘娘說得是,一窩四只呢!”紅芙端著一盆浣洗下來的衣服遞給翠兒說道。

  婉瑩看著滿園春色,對紅芙說:“本宮覺得這院子里比殿里面還暖和一些,搬一把椅子,挪一方小幾,本宮坐在外面,聽聽梁上燕子啼,順便曬曬太陽。”

  “好嘞,紅芙這就去!”說完轉身進殿。

  紅芙移身,將翠兒的身子擺在婉瑩面前。婉瑩瞧著翠兒,兩眼紅腫,臉上似有悲意,嘴角鼓鼓囔囔,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你叫什么?”婉瑩先開口。

  “回娘娘的話,奴婢叫翠兒。”

  “今年幾歲了?”

  “十四。”

  婉瑩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淡淡地問道:“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翠兒忽然黃豆一樣的淚珠子,撒豆一樣往下掉,放下手中的盆子,跪在地上磕頭。

  婉瑩有些吃驚,不知道這小丫鬟到底要做什么。正巧紅芙搬著一把椅子出來,瞧見翠兒跪在地上,放下椅子,一把拉起翠兒說:“你放心,咱們娘娘不會難為你,你是你,她是她,你好好在這里干活,只要腿腳勤快,手腳干凈,娘娘不會攆你的。”

  翠兒一聽,拍在地上嗚嗚耶耶地哭著長跪不起。婉瑩一臉茫然。

  紅芙解釋道:“娘娘,她跟那個桃紅,住一個屋。”

  婉瑩這才明白,眼前這一幕的緣由。

  翠兒哭了半天,搖著頭說:“娘娘,紅姑娘…其實…”

  紅芙害怕再惹婉瑩難受,用了三分的狠厲聲音說道:“這事兒不要再提了,過去了就過去了,說多了,叫娘娘不自在。你聽見沒有?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你也不要擔心,她是她,你是你。”

  翠兒還未說出來的話,硬生生被噎進肚子里,臉上的眼淚汩汩地往下淌,連著磕了好幾個頭說:“多謝娘娘,多謝紅姑娘!”

  抬頭仍是一個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的樣子。

  婉瑩看了也覺得可憐,暖暖地說:“過去的事兒,就過去吧,本宮也不想再提了,你別怕,本宮不會怪罪到你頭上。”

  翠兒感激地點了點頭,磕了三個頭,端著衣服盆子下去了。

  看著翠兒走遠,紅芙怕婉瑩再多愁善感,趕緊扯換話題,問道:“娘娘,紅芙也覺得殿里沒有外面暖和。不如咱們把殿門口的棉簾子摘了吧,窗上也換上薄一點的窗紙,可好?”

  婉瑩笑著點點頭,娓娓地說:“你跟本宮想到一起去了,就今兒吧,趁著太陽好,把里里外外的棉簾子拆洗了,曬干,收起來。”

  紅芙二話不說,招呼了幾個侍女開始拆棉簾子。安排妥當之后,走到婉瑩面前問道:“棉簾子卸下來,新換的簾子,是要霞影紗,還是用清荷錦?”

  婉瑩坐在椅子上,用書頂著自己的下頜,妮妮地說:“去看看庫房里可有珠簾,若是有,統統都拿過來,讓本宮瞧瞧。”

  “前幾日,我和蕓娘點檢大婚賀禮的時候,見了一掛上好的碧玉珠簾,比咱們家里的還要青翠一些。”

  婉瑩大喜,自己正想要一掛珠簾,沒想到可就有了,歡歡喜喜地說:“趕快找了,拿過來,讓本宮瞧瞧。”

  紅芙點頭退下,一炷香的功夫,紅芙招呼著七八個侍女,小心翼翼地抬著一架透明屏風。還未拐進正殿,婉瑩就聽見紅芙的聲音。

  “仔細些,這東西金貴得很,弄碎了,我可是要打你們板子的。”

  婉瑩的目光移開手中的詞書,婉然一笑:“紅芙到底是長大了,也精進了。越來越像大丫鬟的模樣。”

  正想著,看到侍女們抬著一架透明的物件兒,一步一挪地往自己這邊過來。紅芙則伸著胳膊,伸著手,四處張望,生怕拐彎的時候,碰到哪里,磕壞了這物件兒。

  “娘娘,您要的碧玉珠簾,我給您找出來了。”

  紅芙說完,兩個小丫鬟抬著一個錦盒走到婉瑩跟前,紅芙上前打開錦盒,一邊打一邊說:“我方才對了禮單,這是鎮遠將軍千里迢迢從江南送過來的,還有這家水晶屏風,真真是人間極品。”

  “鎮遠將軍?”婉瑩忽然覺得耳熟。

  “就是如今的南征大將軍王,賀佑安賀將軍啊!”

  婉瑩大愕,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沒有進入過自己的腦海了,以至于自己似乎都把這個名字給忘卻了。

  婉瑩看著眼前的透明水晶屏風,右上角紋著兩行狂草‘百年好合,白首相依’左下角紋著‘佑安于余杭,遙祝榮王新婚大喜’。不知怎么,忽然眼角溫熱,兩行滾燙的眼淚,滑過臉頰。

  紅芙不明就里,以為婉瑩是迎風流淚,歡喜地說:“來的好,不如來得巧。有這件水晶屏風,娘娘就不怕見風會流淚了。”

  蕓娘走出殿門,摸著眼前的屏風說:“這恐怕不是水晶,我依稀記得,這東西好像叫什么來著?那年伺候老太太,在中山王府見過這種物件兒。”

  婉瑩自知失態,自己抽出帕子擦拭了眼淚,慢慢說道:“叫玻璃。”

  蕓娘恍然大悟,拍手說道:“對對對,就是娘娘說的這個名字,是叫玻璃。是西洋的秘傳工藝,咱們大周朝造辦處如今只怕還做不出來。”

  紅芙站在玻璃屏風對面,隔著玻璃對蕓娘說:“真是稀罕,我方才瞧見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花了眼,只是咱們頭一回點檢的時候,似乎沒見著這件兒玻璃屏風?”

  蕓娘點點頭說:“正是,這屏風是我前幾日簽收的,送來的兵卒說‘將軍恐怕半路上弄碎了,所以先用快馬送來了一掛碧玉珠簾,后用穩車送來了這件屏風。”

  “這位賀將軍還真是心細如發。用這樣貴重的屏風做賀禮,真是既體面周到又別出心裁。”紅芙在玻璃屏風上哈了一口氣,然后用自己的袖子擦干凈,原本水晶透明的玻璃,更加晶瑩透明。

  “前幾日福建大捷的軍報,吆喝的滿京城人都知道,這位賀將軍這么年輕有為,班師回朝,肯定是朝廷下一位爵爺的不二之選了。”蕓娘透過玻璃,剛好看著婉瑩落寞的臉。

  婉瑩沒有心思感慨屏風的貴重和賀佑安的似錦前程,隔著萬里晴空,她似乎看見遠在福建的賀佑安,一臉憂郁,兩眼怨恨地望著自己。

  “對不起…”婉瑩遙望著賀佑安,不知道為什么在心里默默說出這三個字。

  齊秋麗捧著一束新開的芍藥,滿面春風地跨進院子,老遠看見玻璃屏風,眼里閃著光,飛一樣沖過來,手中的芍藥,塞進小丫鬟的懷中,走到玻璃屏風前,小心翼翼地摩挲著。

  “這是什么愛物啊?竟比水晶還要通透!”

  紅芙站在玻璃對面,笑著說:“這是玻璃,西洋的東西,是鎮遠將軍送給王爺和娘娘的賀禮。”

  齊秋麗聽到‘鎮遠將軍’四個字,長大嘴巴,望著婉瑩。當著許多丫鬟的面兒,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出聲。

  然而這一幕卻被蕓娘,盡收眼底。

  齊秋麗正在摩挲感慨玻璃的稀罕名貴。劉氏妖妖嬈嬈地不請自來。

  “侍妾劉氏,過來給娘娘省安。”說完不等婉瑩喊起身,自己便直起身子,踏上臺階。

  紅芙也是看不慣劉氏,陰陽怪氣地說:“你倒是勤快,早晚兩趟,風吹雨打都攔不住你。”

  劉氏一邊摸著屏風一邊回復紅芙說:“娘娘是正妃,我請安勤快些也是分內之事。”說完纖腰柳擺,一部三扭地走到婉瑩身邊說:“嘖嘖,真是稀罕,別說皇宮里沒有,就算玉皇大帝住的天宮里,恐怕也找不出一件。”

  婉瑩還沉浸在關于賀佑安的糾結中,連頭也不曾扭一下。

  劉氏見婉瑩沒有反應,繼續說:“娘娘是見過世面的,倒顯得我們小家子氣質。奴家是第一次見這么貴重的屏風,真真是羨慕極了,若是能擺在自己屋里一天,就是讓奴家少活十年也愿意。”

  紅芙心里一陣反感,破口而出:“劉侍妾,你不會想借我們的屏風吧?”

  劉氏蛇腰亂擺,扭到紅芙身邊:“奴家真是想,不知道娘娘舍不舍得?”

  紅芙一把推開劉氏,厭惡地說:“我們今兒也是才抬出來。”

  劉氏不羞不臊,說道:“我也不急于今天,啥時候娘娘擺膩了,我再來借一天,可好?”

  紅芙直接反對說道:“這屏風稀罕金貴,我們不借。”

  劉氏厚著臉皮說:“都是一家子,紅芙姑娘怎么這樣小氣?”

  婉瑩還是在糾結中不能自拔,蕓娘心中已經明白了八九分,害怕婉瑩的心事被劉氏看破,趕緊打發劉氏說道:“侍妾若是想借,過幾日我讓人送過去。”說完趕緊走到婉瑩身邊,遞了一盞茶說道:“娘娘,快晌午了,進殿里吧,外面風大,看不見的沙子到處飛,仔細打臟了娘娘的衣衫,迷了娘娘的眼。”

  婉瑩這才回轉過來,柔情似水的目光望著蕓娘。

  “娘娘的玻璃屏風金貴,豈能輕易搬移挪動?萬一磕碎了,你賠得起嗎?我殿里倒是有一架開過光的紫檀佛雕屏風,雖然不及娘娘這架屏風稀罕金貴,倒也配得上你的身份,你既然想借,我就借你擺幾天吧!順便肅一肅,你身上的狐媚子邪氣!”

  一個傲嬌張揚的聲音,穿過溫暖的陽光,寒冷地扎進劉氏的心里。

  “周姐姐,您今兒氣色真好!妹妹好幾日不見你了,甚是惦記。”劉氏慌慌張張地跑下臺階去迎接。剛想拉住周氏的手,卻被一把推開。劉氏一個趔趄,差點跌在地上。

  周氏不可思議地望著劉氏,冷笑著說:“賤人,你不會還想訛我吧,我就輕輕推了你一下,你就能做出這樣一副要跌倒的樣子給大家看!”

  劉氏臉上略略難堪了一下,立馬堆著笑臉湊上去,說道:“哪能呢?周姐姐,妹妹…”

  劉氏還沒說完,直接被周氏高傲的語氣截斷:“滾開,賤人,我雖然被降了位份,可我還是朝廷的縣主,你這張爪子,還不配拉扯我的衣衫。”

  劉氏想被雷劈了一樣,立馬縮回自己的手,怔了一下,旋即笑盈盈地說道:“姐姐雖然降了位份,仍是妹妹心里的姐姐…”

  “呸,少惡心我,我可沒你這樣的妹妹。閉上你的臭嘴,我不想聽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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