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紫色珍珠,十萬粒珍珠中才出一顆,珍貴無比。尋常紫色珍珠不過蓮子大小,而眼前這只,大如荔枝,晶瑩剔透,像一顆碩大的紫色葡萄。
“紫色珍珠,最配青兒瑩潤如玉的脖頸,一定相得益彰。”
“這么貴重…”婉瑩實在不敢接受。
“這是母親封后的時候,兩廣總督進貢的賀禮。”
“這樣貴重的首飾,青兒不敢要。”
榮親王不由分說地從錦盒中將瓔珞圈提出來,婉瑩才發現自己認錯了,這不是瓔珞圈,而是一個珍珠流肩披。婉瑩一身青色宮裝,榮親王將流肩披在婉瑩肩上,衣飾的單調和尋常,被奪目的珍珠光芒所掩蓋。有這樣流光溢彩的流肩,就算無釵無飾,亦是雍容無比,華貴非常。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衣女子,果然是天下英雄的夢中嬌娘。”榮親王忍不住贊嘆。
婉瑩有些害羞,也有些耳熟,害羞讓婉瑩想不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句話好像在哪里聽說過。
“太奢華了些,還是算了吧…”婉瑩欲解開紫珠環扣。
“宮里人,只認羅衫不認人。娘也是為你好。”榮親王說道。
晌午之前,婉瑩還在為衣衫釵飾發愁,沒想到太后早就替自己想到了。日理萬機的一國太后,竟然能體察入微到如此地步。婉瑩不得不在心中五體投地地嘆服。
婉瑩不再推辭,恭敬不如從命,做一個乖順的兒媳,比什么都重要。
“太后這幾日貴體安好?”婉瑩說。
“太后好得很。”
“早晚可按時給太后問安了?”
“今日怎么問起這些?”
“青兒尚未與王爺成親,心里想去拜見太后,奈何宮女無召不得擅入慈寧宮,禮制所限,所以心里總是有些過意不去。”
“日后見面的機會多得是,不必急于一時。”
“聽說除夕夜宴上,六郎與太后有些齟齬?”
“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么?”
“小戶之家三妻四妾也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為何王爺執意于此”婉瑩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的眼淚早就流成了大江大河。
“我此生并不愿意做一個朝三暮四的人,只愿與你白首終老。”
聽得榮親王的話,婉瑩那一丁點不肯放下的情緒倏然釋懷:就算是馮周兩位小姐入府,只要他心里有自己,也就罷了。自己求的不就是這樣一個與自己心心相映的一心人嗎?老天對自己算是憐憫,縱然三生三世,還是讓自己找到一心一意中意的他,恰好,他也毫無保留地眷顧著自己。思緒及此,眼角飄出了些許感激之意。
榮親王見婉瑩眼角的潸然之意,擁住婉瑩說:“你別怕,有我在,誰也進不了咱們的榮親王府。我此生只要你一人就夠了。”
婉瑩忍了半天的淚水,終于一發不可收拾地傾瀉出來,流淚不是因為自己委屈,而是他一心一意為了自己,有他就夠了。別的什么都不重要。
婉瑩輕輕地往后抬起頭,看著他滿是疼惜愛憐的眼神,即便一千一萬個不愿意,有他護著自己,自己還有什么可害怕的?
“青兒并不在意她們,青兒在意的是六郎的心,既然六郎的心都在青兒這里,青兒的心也在六郎身上,六郎何苦拘泥于那些細微末節的小事?六郎不愿意傷太后的心,不愿辜負青兒的情意,所以為難。其實青兒看得真切,歸根到底六郎最不愿意的,還是怕青兒覺得委屈。因為六郎明白就算馮周二位小姐在側,也絲毫進不得六郎的眼。”
榮親王感佩婉瑩能這樣了解自己的心意,態度依然堅固如初地說:“和青兒之間,六郎不想加進去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太后說的也不行。青兒,你可懂么?”
這話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婉瑩聽得這句話,心里溫熱欣慰之余忽然‘咯噔’一下,不知怎么聯想到賀佑安。如果哪一天,榮親王知道,還有一個人,曾經徘徊在兩人身邊,會不會計較。
婉瑩不愿去思慮以后的事情,火燒眉毛,她只能顧得住眼下。眼下此事尚未完了,賀佑安的事情再攪進來,豈不更亂。等這件事情平息之后,找個合適地機會再跟榮親王解釋吧。
“算是青兒求你的行嗎?”
“是不是有人為難你?你告訴我是誰?是不是太后”榮親王一臉狐疑地說。
“不,不是!”
“那是誰?”榮親王依舊追問道。
婉瑩用最冷靜,最心疼,最柔軟地語氣說:“六郎,你我的婚事,即是兒女小事,也是家國大事。六郎不愿辜負青兒,青兒心里最清楚不過了。青兒此生能追隨六郎終老,死而無憾。可是既然你心里只有婉瑩,婉瑩心里也只有你,為何不給身邊的人一個交代?太后難道是為了拆散我們才有此之舉嗎?不是!絕對不是!六郎心里明白絕對不是。馮家是為了攀附皇室才故意與太后結親嗎?不是!還有周家,你真的忍心看著那位周小姐白頭閨中老死嗎?”
婉瑩一口氣說出了,在自己肚里腸里轉了無數遍的話。榮親王想開口辯解,婉瑩用手指捂住了他的唇,依舊接著說:“青兒的話還沒說完,太后能讓馮小姐做側室,定是跟馮家周旋不過的決定。馮家同意馮小姐做側室,那必定是馮小姐中意六郎不假,否則以馮家的威勢怎會讓正室嫡女屈居側室。青兒與六郎的婚事,從來就不是兒女情長這樣簡單。就算傷了太后的心,駁了馮家的面子,都無所謂。可是你與太后母子嫌隙,太后不忍心苛責你,此事因青兒而起,青兒還有什么面目面對太后。如果馮小姐真的絕食而死,武安侯又會將這筆血帳記在誰的頭上?如果周小姐真的以死明志,周大人的恨,又會落在誰的頭上。”
說到動情之處,眼淚復又涌了出來,動情地說:“六郎不娶馮周二位小姐是為了青兒,可是娶了兩位小姐更是為了青兒。其實娶與不娶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咱們的心,此生時時刻刻都是在一起的,對么?”
榮親王依舊搖頭,說道:“你我之間,我不想再多一人。”
“我們之間,永遠只有我們兩人。娶了馮周兩位小姐,就當是全了太后的心,也給兩位小姐一條活路。”
“不,我還是不愿意。”
“六郎,就算青兒求你了,好嗎?”
“青兒,我正是為了你,才不愿意接納她們。”
“青兒知道,青兒都知道,我們永遠是我們,就當在榮王府里借一間屋子,給她們遮風擋雨,好不好?”
“青兒,六郎從小長在深宮,看慣了后妃之間的明爭暗斗。有些事情,六郎吃過苦,太后也吃過苦,六郎心疼青兒,不愿意讓青兒再吃苦。”
榮親王說這些話的時候,眼里幾乎沁出淚珠。婉瑩哭著說:“六郎…”
“好了,這件事兒,不要再提了,六郎絕不會同意。絕不會。”單臂將婉瑩復又攔在懷中,說到:“我不愿意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委屈。”動情至極眼淚亦決堤不止。
婉瑩的心,疼得碎了一地,原來,心疼并不只是難過的時候才有,愛之深,情之切。心也是疼得如刀割一般。
“青兒有六郎怎會委屈。”嘴上這么說,心里分明是委屈,分明是不愿如此。可是委屈又如何?不愿意又能如何?
“好了,說好的去看戲,哭花了臉,沒得讓宮中的命婦們笑話。”榮親王抹了婉瑩眼角的淚水。
“嗯,不哭了,咱們去看戲。”
榮親王拉著光彩照人的婉瑩,進入梨園的時候,第一處戲已經唱了半場,婉瑩走到太后所在的暖閣里,俯身跪拜,太后身邊的嬤嬤,過來攙扶。自始至終,太后賞給婉瑩的不過是回眸一瞥。婉瑩坐在嬤嬤指引的座位上。
這是婉瑩第一次來梨園,環視這座戲樓,婉瑩不禁在心里拍手稱絕。這是一個半圓形的一個碩大宮室。弧線似的坐席,環繞戲臺一周,而且是上下兩層。,戲臺不遠不近,剛好就在所有坐席的正對面。
臺上的旦角一開口,更是精妙無雙。婉瑩這才明白,環形的梨園,真真是能工巧匠的奇思妙想。旦角的聲音被完美的保留在坐席間,來回回蕩,正應了那句‘語音三日,繞梁不絕’。
看完梨園宮室,婉瑩一個一個地巡視二樓坐席上的命婦們,太后毋庸置疑是端坐在眾星拱月的中心位置,左邊次坐首位是皇后,皇后旁邊是一位素面朝天的美艷宮妃,陸妃娘娘坐在這位宮妃的次坐,不消想,這位宮妃肯定是春妃娘娘。再加上素面朝天的作風,肯定錯不了。
眼下后宮只有一位皇后,兩位正二品妃,沒有從一品的屏蔽的關鍵字。按理說,陸妃娘娘的次席應該是彤昭儀,可是竟不是。挨這陸妃娘娘的是一位陌生的宮妃面孔。
婉瑩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十幾個面孔之后,婉瑩迎上了婉蕓熱切的目光。姐妹倆四目相接,臉上皆是歡悅的笑顏。
婉瑩心中激動地想:“從正六品的貴人,直接榮升正四品的貴儀,婉蕓如果趁著雨露正濃,能生個一兒半女,封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更何況宮中皇長子尚未出世,婉蕓若是拔了頭籌,位列四妃,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想到這里,婉瑩沖著婉蕓朗然一笑。婉蕓回給婉瑩的也是朗然的容顏。妹妹雖然痛失宮妃之喜,可是遇見榮親王,也是一份失而復得的尊崇。親王正妃,尊貴無比,與貴妃同列。婉瑩能得此殊榮,也是好的。出了宮,做個一是安好長命百歲的貴婦人,這才是好命。
眼神拜別婉蕓,婉瑩又往后看了一圈,直到最后,也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目光扭過來,微微的巡視自己這一邊的貴婦們。首座是僖貴太妃,次坐是東安太妃,然后就是自己。
讓婉瑩心疼的是:自己殷切地望著東安太妃,得到的卻是一個敬而遠之且又陌生的笑容。
昔日的情分,不知不覺間竟變成了不失體面的微笑,婉瑩落寞至極。往下看幾位白頭婦人坐在自己的下坐,應是先帝的遺孀。再往下看,北平王妃,東安王妃,之后就是武安侯屏蔽的關鍵字,再往后有認識的,也有臉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