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裳醒來時,只覺得身體無處不痛,火燒火燎似是全身的血肉都被撕裂一般的劇痛折磨著他的神經感官。
與此同時,四肢也僵冷,經脈里的血液仿佛要凝固一般。
睜開酸澀困乏的雙眼,思緒還是模糊而空白的,映入視線的是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景,絲絲裊裊藥味彌散在鼻尖,擾亂心神。
這是…什么地方?
腦子無法思考,渾身被疼痛侵襲,讓他動都不想動上一下,只有這個問題模模糊糊晃過腦海,就這么靜靜地蜷縮在這里,直到生命一點點流逝殆盡…
然而很快,當腦子里的一團云霧慢慢被撥開,當混亂漸漸轉為清晰…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仿佛一瞬間蘊滿了力氣,倏地轉頭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然后,眼神一點點呆滯。
這里是…
熟悉的寢殿,熟悉的陳設,帶著一種久違的清冷氣息。
九閣之巔,帝宮水榭。
主人的寢殿?
所以,他現在是在主人的床上?
秦裳怔然片刻,恍恍惚惚地抬起自己的手,修長白皙的手,只是因為凍得久了,手背上有點紅腫。
然后他直起身,這個動作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帶起一陣更難忍的疼痛,剎那間,腦門的冷汗爭先恐后地沁了出來,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死死地咬牙忍著疼,他顫抖著手掀開被子,看著自己穿著一身白色寢衣的身體,然后,一點點掀開自己的衣衫。
腹部、腰部、手臂上,一道道被動物利爪抓過的傷痕,凌亂、猙獰而可怖。
背后也疼,是他視線所不及的地方。
可秦裳已經無需看得更多,也無需再更多地確認,他此時已經完全明白。
放下衣服,他慢慢趴回床上。
早已久遠的記憶如浮光掠影般回到腦海,明明已經過去了那么久,可此時回想起來卻還記得如此清晰。
原來生命里所有跟主人有關的一切,他從未忘記分毫。
而現在…他是回到了十七歲那一年?
手上的紅腫,窗外白茫茫的大雪,身上無處不在的撕裂劇痛無一不在提醒著他,他居然真的又復活了。
死而復生,且直接回到了熱血飛揚的少年時期——猶記得那一年冬,氣候格外寒冷,九閣之巔接連幾日飄雪,大雪封山,綿延的山谷之中,一眼望去到處白茫茫一片。
少年思及閣主一年四季白衣輕袍,去后山獵了兩頭雪狼,打算給主人做一件狼裘大氅御寒。
可最后他被聚集而來的狼群重傷,身上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是山上高手救了他,然后主人罰他…罰他用大雪沖刷身上的血腥味。
然后他在外面不知站了多久,跪了多久,直至昏迷。
昏迷之后再醒來,就身在主人的床上了,后來的日子里就是養傷,傷勢太重,內傷外傷皆有,養了足足一個冬天。
秦裳呆呆趴在軟枕上,回想起這些,做夢似的不敢置信。
他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死了,還跟主人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