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曦晚膳之后,在雍華宮沐浴更了衣,里面一身寢衣,外面罩了件袞衣外袍。
沒有讓人通報,子曦走進殿里的時候,看見少年還是保持倚著床頭的姿勢,斂著眉眼的姿態在燈火下顯得格外柔弱無害,楚楚可憐。
“獨孤熙。”子曦開口。
少年抬起頭,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一亮,隨即起身下床,跪在地上:“參見陛下。”
這樣很簡單的一個動作,由他此時做起來卻格外艱難。
虛弱得仿佛風一吹就能帶走的身子映入子曦眼底,勾起少女心底最柔軟的一角。
她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身體不適就躺著,以后不用再行禮了。”
少年抬眸,眼底似有晶瑩的光閃過,隨即唇畔輕抿,低眸道:“謝陛下體恤。”
“今晚陛下可以歇在臣這里嗎?床單被褥都換了干凈的,臣也沐浴過了…”獨孤熙笑問,眼底卻有著緊張,“臣保證不會對陛下有任何逾越的舉止,就只是說說話。”
子曦看著少年蒼白孱弱的臉色,緩緩點頭。
就算他有什么逾越的心思,眼下這副身體又能做得了什么?
子曦對他的身體狀況無比的清楚,心底浮現深深地悲哀。
兩個幾乎一樣大的少年少女并排躺在床上,獨孤熙心情前所未有過的好,雖然這樣的好是虛幻的,是短暫的,但是他不貪求。
“我是大夏二皇子,出身卑賤,母親是舞姬,生完我之后被賜給了國師。”
第一句話就讓子曦詫異,她不由自主地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看向少年:“賜給國師?”
皇帝睡過的女人,再賜給別人?
獨孤熙點頭:“嗯。”
子曦默然。
大夏皇帝還真是個奇葩。
不過聯想到以前的凌云公主,子曦又覺得似乎不該那么驚訝。畢竟連號稱最心愛的女子都能封了記憶去跟別的男子成親,當做棋子謀劃十八年…
隨即,子曦心頭揪緊。
舞姬被賜給了國師,那么舞姬生下的兒子——這位名義上算是大夏二皇子的少年,在皇族的處境將是多么尷尬悲慘?
但凡他的父皇對他有一點點重視,便不可能不顧忌他的感受,把他的母親賜與別人。
“陛下?”獨孤熙不解地看著她,“您怎么了?”
她怎么了?
子曦沉默地看著他。
少年臉色雖帶著病態的蒼白,卻并沒有多少故作可憐的姿態,也沒有自嘲自憐,甚至沒有任何一點異樣的情緒。
他就只是在陳述一些事實,讓她對大夏有個簡單的了解。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已經習慣了,所以生不出波瀾。
可這樣的事…
子曦輕輕躺回床上,心頭不由想著,這樣的事情…又怎么能輕易就習慣?
“國師也有很多的姬妾,但是他最愛以前的凌云公主,跟皇帝一樣。”少年望著雕梁畫棟的屋頂,“國師很厲害,凌云公主失去的記憶就是他封住的,身體里的蠱也是他下的,他甚至能預算出凌云公主跟清郡王成親之后大約的懷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