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喊他一聲主人,代表的不是卑微,而是心甘情愿的臣服,也是親密。
放眼整個九閣,只有秦裳一人有機會伴隨閣主左右,只有秦裳是閣主身邊最親近的人——
雖然這種親近是用無數的血淚和傷痛為代價,卻依然改變不了他在九閣是公認的第一高手這個事實。
他也是公認的,閣主身邊身份最崇高的人。
從沒有一個人用異樣的眼光看過他,他代表的是閣主,他傳達閣主的諭令,他的話就是閣主的話…
然而,那都是以前了。
往事已矣。
秦裳怔了片刻,垂眸不語。
他的熱情已經消耗殆盡,身心俱疲,沒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折騰,至于曾經的執念…既然忘不掉,就留在心里也好。
或許也可以只當做是年少時的沖動,即便這個沖動的代價有點大。
至少,他是沒有后悔過的。
余生還很漫長…也許也算不得多漫長,他這副孱弱的身體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但這個并不重要。
不管能活多久,兩年也好,五年也罷,或者能茍延殘喘個十年二十年…以后一個人享受孤寂的時候,把曾經的記憶拿出來緬懷一下…也就夠了。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奢求?
混亂的思緒似乎終于理順了,腦子里如撥開了一層云霧,清明了些。
秦裳斂著眸子開口:“閣中年輕一輩的高手很多,閣主只要吩咐一聲,九大堂主很快會選一個武功高強又合主…閣主心意的,屬下殘軀病體,就算回九閣之巔,也只是徒惹閣主心煩…”
這番話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幾乎耗盡了秦裳所有的勇氣。
話落,心臟卻似被針扎一般疼痛。
他感覺到內殿的空氣又有降溫的趨勢。
閣主心情有些不太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再回去?”帝修語氣清淡,透著清晰的寒意,“已經做了決定?”
秦裳抿唇,徑自垂眸沉默。
子曦說,他跟閣主一直以來的相處方法都是錯的。秦裳這幾天仔細想了想,覺得子曦的話也許有道理。
可是他無力改變,也不知道什么樣的相處方法是對的。
閣主的不容違逆從來不是針對哪一個人,秦裳中了魔障這個事實也無人能改變——這是一個死胡同。
他陷進去了,找不到出來的路。
就算回去九閣之巔,以后依然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依然視他如天如神,依然把他當做心頭唯一的信仰,哪怕以前六年早已磨滅了他的熱情,哪怕此番實實在在地經歷過一次生死,他依然不會對閣主生出絲毫怨念。
但事實是,他的身體和武功都廢了。
以前功力高深,就算重傷也能伺候閣主,而現在這副身體…很多事情他都已無能無力。
閣主身邊不需要一個廢人。
一個廢人,也沒資格服侍閣主。
沉默維持了片刻,他輕輕點頭:“是。”
他已做了決定。
帝修斂眸,漫不經心地拂了拂袍袖,語氣清冷而疏懶:“你有資格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