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雪想了想,再次頓住腳步,看向慕容智,一字字道:“飛升通道,會由我來開辟。”
開人界往天界飛升通道的人,自然也就有權力制定規則,規定什么樣的修者,無法飛升。
慕容智聽明白了她話中深意,不由心中一凜,急忙將心底的疑慮猜忌統統收起。再看沈衣雪的時候,已經轉身隨著如同潮水般的兵士,進了城。
許是沈衣雪最后的話,對于慕容智真正起到了震懾作用,雖然之前在褚揚承說出“寧死不降”的時候,慕容智一怒之下下達了“所有東靈兵士,殺無赦”的命令,但是在進城之后,對于東靈的兵士,卻沒有真的趕盡殺絕。
降者不殺,重傷者甚至還予以了救治。
對于普通百姓,就更是盡量不擾,不搶,不殺。
這樣的情景,終于是讓沈衣雪稍微放下了心來,于是也就開始專心地尋找褚揚承的下落。
因為慕容智的緣故,沈衣雪只好要比褚揚承晚盞茶的時間進城,所以此刻早已看不到了褚揚承的人影,急切之下,沈衣雪直接就動用了神念。
一瞬間,整個東靈京城的景象,完全都映入了沈衣雪的腦海當中!
眉心的混沌天魔珠上七彩光芒淺淺閃過,沈衣雪竟然再次在內城皇宮的大殿上,發現了褚揚承的身影。
真不知道,這短短的盞茶時間,褚揚承是如何從外城的城門口跑到皇宮的大殿上去的。
更讓沈衣雪感覺到不解的是,他殺了守城的兵士,打開了東靈都城的大門,讓西漠慕容氏的人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了城,竟然還有膽子去見女帝靈馨?
他就不怕女帝靈馨把他給千刀萬剮了?
心里疑惑地無以復加,沈衣雪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直接馭氣朝東靈皇宮飛去。
至于慕容智會不會誤會,以為她是無救女帝靈馨,一時間她也顧及不了那么多了。
七彩流光劃破天際,引得下方守衛皇城的東靈兵士又是一陣驚叫,幾乎的多路狂奔。
他們可不會忘記,方才,就在方才,他們女帝陛下最為親信的隨從渾身浴血地闖進來,一路大喊,那個能夠駕馭七彩云霞的天照圣母,飛上了外城的城墻,殺了守城的士兵,打開了京城的大門!
如今,這個女魔頭,又飛到內城皇宮的上空,這是要再次殺了守衛,打開皇宮大門,讓叛軍慕容氏的兵士長驅直入嗎?
半空當中的沈衣雪卻不知道這些人大呼小叫,如臨大敵的原因,仍舊是一路馭氣,轉眼之間,就來到了大殿上。
這里是女帝靈馨每日朝見群臣,處理政務的地方,如今卻是一片清冷,除了對面的褚揚承,就只剩下一個單天鷹站在她的左手下端,神情晦暗不明,令端坐在龍椅上的女帝靈馨,顯得無比孤冷蕭索。
對面,渾身浴血的褚揚承半跪在地上,正聲淚俱下地對女帝靈馨勸道:“陛下,事到如今,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龍椅上的女帝靈馨臉色有些蒼白,卻仍舊鎮定自若:“早做打算,你是讓我早早棄城逃跑吧?”
地上的褚揚承又道:“歸降之臣,尚可得一官半職,甚至的加官進爵。可歸降之君,卻不可能再被封為一國之君!更何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陛下在,我東靈就仍有復國的希望…”
靈馨的神情有些蕭索,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光卻是十分堅定:“不,我不離開。”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卻的定定地落在一直都默不作聲的單天鷹臉上:“單大哥…”
她沒有再稱呼將軍或者愛卿之類,反而用了最初相識的一個稱呼,只是在說完這三個字之后,也就再沒了下文。
一直沉默的單天鷹卻是瞬間明白了她語氣中的含義,輕嘆一聲,朝著女帝靈馨的方向拱了拱手,目光復雜:“臣,誓死追隨女帝陛下!”
女帝靈馨的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來,愈發襯得臉色蒼白,目光卻是愈發深沉復雜。
偏在這個時候,外面的侍衛人還沒有進來,聲音就先傳了進來:“陛下,那天照圣母飛到內城來啦!”
女帝靈馨的身子一震,原本準備站起的身子再次坐了回去,突然就冷笑道:“好啊,那朕就在這里等,等看我那好姐妹,好朋友如何將叛軍引來,又準備如何處置我這個亡國之君!”
最后一個“君”字話音尚未落下,一身七彩流光的沈衣雪,就已經馭氣而來,轉眼落入了大殿當中!
之前三人之間的種種,沈衣雪早已通過神念感應到,然而此刻對上靈馨淡然中帶著嘲諷的目光,卻仍舊難免生出一絲心虛來,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反而是女帝靈馨嫣然一笑,就如同盛放的牡丹:“雪兒,你終于還是來了。”
“靈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沈衣雪急道,“不,不是褚揚承說的那樣!”
“到了這一刻,我仍舊稱呼你雪兒,是因為我自認為對你,算是問心無愧。”女帝靈馨嘴角帶了一抹嘲諷的笑,“可是你,又還有何資格,再叫我靈馨?”
她的衣衫服飾,與之前沈衣雪在城門之外所看到的虛影一模一樣,由此也可確定,后來褚揚承所言非虛。
只是此刻在大殿當中,沒有了初冬懶洋洋蒼白日光的照耀,反而現出了三分血色來。
垂到眼前的冕旒遮住了她的目光,也遮住了她此刻的情緒。讓沈衣雪幾乎都要以為,站在眼前的,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靈馨,明明是這個褚揚承殺了守城兵士,開門迎敵…”
沈衣雪剛一開口,就被女帝靈馨冷笑著打斷:“雪兒,我是該說你天真呢,還是該說你傻?第一,這個人,不叫褚揚承。即使我東靈當真有名為褚揚承之人,卻也絕對不在我這朝堂之上,群臣之中!”
“第二,你說,是這個人殺了守城兵士,打開了城門。那么他為何還有膽量來到我面前,難道就不怕我殺了他?”
“不論是外城,還是內城皇宮,都有守衛親眼見你殺人,開城門!難道他們全都看錯了不成?”
“小寧子只是一個隨從,不懂武功,更不像某些仙人一樣可以飛來飛去,試問,他又是如何飛上城頭,殺那么多守城兵士再打開城門的?”
女帝靈馨站起身來,每說一句,就朝著沈衣雪走一步,待這幾句話說完,她已經走到了距離沈衣雪五六步遠的地方,漆黑的瞳仁逼視著沈衣雪。
沈衣雪也不知道究竟是女帝靈馨對于這個叫做“小寧子”的褚揚承,太過信任,還是褚揚承再次動用了某種手段,改變了這些人的記憶。可她心里卻是明白,自己怕是難以解釋清楚了。
她索性將心一橫,不再解釋,一指仍舊趴在地上的“小寧子”,朝靈馨道:“可否讓我審問一下此人?”
“不可以!”女帝靈馨揚聲道,“他是我東靈的人,是我的隨從,你以何種身份,什么資格來審問?”
之前在城門外,褚揚承說要她與女帝靈馨反目成仇,如今看來,他是早已做到了。
沈衣雪心中苦笑,突然就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了。
她輕嘆一聲,似乎到此刻才看到一直都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單天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寧子”,道:“你也不相信我的話?”
“玎玲!”
女帝靈馨因為轉身太猛,頭頂皇冠上的冕旒猛地撞擊到一起,發出一連串的脆響!
她看向沈衣雪的目光當中,終于浮現出一絲帶著哀涼,失望的憤怒:“沈衣雪!”
她再次上前兩步,逼視著她:“你從我的手中,搶走的,還少么?!”
沈衣雪一愣,才明白她話中含義,忙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女帝靈馨的聲音更冷:“既如此,我都不信你,你又憑什么認為他會信你?!”
沈衣雪第一次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也終于明白,靈馨早已決定,與她單方面決裂。
她有些無奈地看著女帝靈馨,只感覺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遙遠:“我…我只是想要問單,單將軍,可否還記得當日調查褚揚承的事情?”
卻不料單天鷹也是一臉茫然,看沈衣雪的眼神也愈發古怪:“褚揚承究竟是何人?”
沈衣雪心中一震:“連你也不記得這個人了?”
看著女帝靈馨幾乎要殺人的目光,沈衣雪也不愿再舊事重提,于是只簡單解釋道:“就是…女帝陛下奉養的國師之一,曾奉命…”
話未說完就再次被靈馨打斷:“我之前就說過,我東靈從未有過一個叫做褚揚承的國師,更不曾派遣此人跑到寶應城去迎接于你!”
沈衣雪心中一動,忙道:“之前,是何時?”
“沈衣雪!”女帝靈馨氣得臉色都變了,怒道,“你和我裝傻么?之前,就是在城門外,叛軍陣前!”
沈衣雪道:“之前,你不是只派遣了那個小寧子去了城門外交涉么?”
“沈衣雪,我知道你想要問什么,”女帝靈馨繼續冷笑:“我東靈,雖不及叛軍有邪仙襄助,卻也還是有幾個能人異士的!”
“原本,”她說,“朕的確是想要親自出城,去向你質問,可是被他們拼命勸阻,并且最終為朕布置了陣法,讓朕即使人在大殿當中,也能向你親口質問!”
女帝靈馨的目光越來越冷,突然話鋒一轉:“沈衣雪,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你也在我面前,是否可以告訴我,當初的兩不相幫和如今的兵臨城下,究竟哪一個才的真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