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靈馨從準提峰下來的時候,笑中帶淚,然而之前的惶惑不安卻消失了不少,顯然是在見過軒轅之后,心中安定了下來。
彼時,沈衣雪剛剛目送單天鷹離開,心中還是想著此舉是否妥當,句感覺有人從后面重重地一下拍在自己肩頭。
即使不回頭,她也能知道來人是女帝靈馨,不過卻還是十分配合地“嚇”了一跳,然后故意嗔道:“陛下陛下,穩重,形象!”
靈馨道:“還敢貧嘴!”
兩個人又打趣了兩句,沈衣雪便告訴靈馨單天鷹離去之事。靈馨聽后也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并未多說什么。
緊跟著,女帝靈馨便是一連串的命令傳遞下去,那些隨從便也開始忙碌起來,來來回回地跑個不停。
沈衣雪趁著這段時間,返回了準提峰頂上,歷劫依舊在昏迷當中,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軒轅在旁邊守護,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竟是連沈衣雪過來都未察覺。
“軒轅?”沈衣雪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兩下,軒轅這才如夢初醒,一下抓緊旁邊的戰天劍,猛地站起身來!
沈衣雪歪著頭,看著他,問:“你在想什么?竟是如此入神,連有人接近都未察覺?這可不像你!”
軒轅的神色似有一瞬間的慌亂,甚至有些不敢與沈衣雪的目光接觸:“有嗎?”
沈衣雪反問他:“沒有嗎?”
“丫頭…”軒轅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沈衣雪的目光卻已經落到了歷劫身上,輕聲問道:“他,還沒有清醒過來?”
軒轅皺了皺眉,又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沈衣雪也就不再追問,再次上前,在昏迷的歷劫面前蹲下身去,抓過他一只手來,將七彩混沌之氣緩緩渡入,再次為歷劫溫養經脈。
什么也不再說,也不再問。
這樣的沈衣雪,反而讓軒轅有種莫名心慌的感覺,似乎眼前的女子,早已看透了一切,只是沒有拆穿他們而已。
他默默地看著沈衣雪做完一切,終于有些忍不住,正要開口的時候,雪暮寒從準提峰下的桃林回來,同時帶回來一個消息:褚揚承回來了。
這個消息讓沈衣雪吃驚不小,畢竟,從褚揚承離開到現在,最多也就一天的時間。一天的時間,找到修真界的北海,以及北海懸冰?
北海懸冰在修真界都是神秘莫測的存在,許多修者終其一生都未曾見過其廬山真面目。如今更是出于修真界與人界合并的時期,難道事情警徽這樣巧,修真界的北海懸冰,就恰巧合并到了附近?
世間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看到沈衣雪疑惑的眼神,雪暮寒又道:“那個人是受了重傷,被送到了此處。”
受了重傷?難道是單天鷹看懂了她那些密密麻麻的藥材名稱當中的玄機,這就出手了?
沈衣雪心中疑惑著,卻再也沉不住氣,也就再沒有給軒轅開口的機會,急匆匆地下了準提峰。
她為歷劫溫養經脈,最多也就兩三個時辰的樣子,此刻也就是正午剛過,不過一上午的時間,桃林之外,竟然搭起了十來頂帳篷來。
其中,最為高大的一座,自然是屬于女帝靈馨的。
此刻的女帝靈馨卻并未在自己的帳篷當中,反而是站在一頂與她的帳篷隔了二三十步遠的帳篷門前,神色凝重,看到沈衣雪的時候,竟是連一絲笑容都沒有露出來。
“褚國師受傷了。”這是她見到沈衣雪之后的第一句話,沒有焦急,沒有擔憂,只是平淡地陳述著一個事實。
沈衣雪一時有些摸不透靈馨的意思:“受傷了?”
她深深地看了沈衣雪一眼,目光幽深,似兩汪深潭不見底:“你自己進去看看吧。”
靈馨的態度淡漠而疏離,讓沈衣雪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褚揚承只離開了一天便受傷回來,卻是不由得她多心。
掀簾而入,沈衣雪還沒有看到褚揚承的人,就先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沈衣雪心中一動,嗅著那血腥氣移動著目光,一個全身都被帶血的繃帶纏住的白色人形,頓時就映入了眼簾當中。
如果這帳篷之內不是只有這一個人,如果不是女帝靈馨在帳篷門前告訴沈衣雪,受傷的褚揚承在里面,沈衣雪根本就無法想到,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會是褚揚承!
他這得是受了多重的傷,竟然還…沒死?!
不過,時間太短,沈衣雪也不確定是否單天鷹暗中出了手,畢竟之前的褚揚承先單天鷹一步離開。單天鷹既要確定褚揚承的行程和方向,又要安排好人手伏擊,一天的時間,太短。
可如果不是單天鷹,又會是什么人?
沈衣雪放下簾子,頂著帳篷身處唯一的軟榻上的人形,很久都沒有邁出腳步去。
對面這個人的身上,實在是有太多讓人疑惑的地方。
沈衣雪覺得,軟塌上躺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人形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暴起,然后朝每一個接近他的人,都狠狠地咬上一口!
不知何故,一直都在帳篷之外等著她的女帝靈馨也沒有進來,帳篷當中也沒有其他照應的人,一時間無比安靜,沈衣雪都能聽到她自己砰砰的心跳聲,以及褚揚承身上的繃帶,與軟塌上的褥子摩擦發出的細微沙沙聲。
帳篷之內,好像已經成了另外一個獨立的空間,外面的人進不來,也察覺不到里面的情況;里面的人也同樣無法走出去,無法向外面的人傳遞情況。
這種感覺很玄妙,沈衣雪眉心的混沌天魔珠七彩光芒一閃而沒,卻是瞬間發現,她的神念,此刻竟然無法突破這薄薄的一層帳篷!
她心中一驚,還來不及思考,腦海當中經倏然浮現出一道聲音來:“天魔女。”
這三個字,讓沈衣雪的心瞬間一沉!
放眼整個人界,知道她這個身份的,怕也只有當初的天狐月瑤,此刻準提峰上的軒轅,歷劫和雪暮寒。就是帳篷之外的靈馨,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而且,這聲音,還是直接與她的神念溝通!
沈衣雪下意識地環視四周,然而,背后就是帳篷的簾子,前面隔著十幾步,則是躺在軟塌上被纏得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褚揚承,所有的事物,都是一目了然,直接與她的神念溝通的,又是什么人?
“不用再找了,我就在你面前。”那聲音再次在沈衣雪腦海當中響起,竟是帶了些許揶揄意味在里面。
沈衣雪略一思忖,同樣以神念回應道:“你是…褚揚承?”
“對。”對方的回答很簡單只有一個字。
沈衣雪不想驚動帳篷之外的靈馨,畢竟她權勢再大,也只是一個普通女子。而此時此刻的情況,也不是靈馨能夠處理得了的。
于是,沈衣雪再次以神念詢問:“你…受傷了?”
褚揚承:“算是吧?”
沈衣雪:“什么叫‘算是吧’?”
褚揚承:“這些傷口,都是我自己弄傷去了。怎么樣,要不要佩服我一下?”
驚訝的同時,沈衣雪也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為什么?”
軟塌上的褚揚承一動不動,如同蟄伏的毒蛇,片刻之后,才再次有神念緩緩傳來:“你說,我要是對門外那位說,襲擊我的人,就是那位單將軍,后果會如何?”
沈衣雪心中已經,幾乎都要失聲叫出來。她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片刻之后才穩住心神:“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褚揚承的神念繼續傳來,“為什么要栽贓陷害?我這算是栽贓陷害么?”
沈衣雪的心瞬間沉了下去:“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軟塌上的褚揚承卻耍起了無賴,“我奉命為女帝陛下尋找北海懸冰,意圖半路伏擊的人,自然是為了和陛下作對!”
沈衣雪沉默著,腦子卻是在急速飛轉:“你沒有證據。”
“證據?”褚揚承反問道,“你確定我沒有證據?”
沈衣雪的心就再次沉了下去。
如果當真沒有“證據”,還是能夠證明是單天鷹派人偷襲的證據,并且還是與沈衣雪有關聯,方才女帝靈馨在帳篷之外,為何又會是那樣的態度?
沈衣雪不是沒有想過會有與褚揚承正面針鋒相對的一日,只是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突然,讓她根本就措手不及!
原本,她是想要通過尋找北海懸冰之事,先讓褚揚承離開女帝靈馨身邊,隨后再讓單天鷹,或者軒轅暗中出手,最好能讓褚揚承永遠地回不來。
倘若襲殺不成,那么褚揚承的真實身份,必定也會有所暴露,于他們也沒有壞處。
可她根本就沒有想到,褚揚承其人,比她還不按常理出牌,自己將自己弄了一身傷回來,再反過來再拿單天鷹來威脅她,順便還離間了女帝靈馨與她之間的關系!
而女帝靈馨,對于沈衣雪與單天鷹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敏感,此刻若是再經由褚揚承證實二人在密謀什么,即使是真心為了女帝靈馨考慮,怕是她也不會接受!
“好,就算你有證據。”沈衣雪一邊斟酌著措辭,一邊繼續一神念同軟塌上的褚揚承溝通,“你想怎么樣?”
既然褚揚承也只是讓女帝靈馨開始懷疑她,卻又以這種方式來與她溝通,最終所圖的,自然不會是將單天鷹暗中派人調查襲擊他的事情公之于眾。
褚揚承的神念繼續傳來:“你為何會懷疑和針對于我?”
沈衣雪反問:“粉蝶兒的尸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