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極樂間(三)
極樂間，這三個字，方才軒轅在那十字街口的時候，就已經看到過了。他不置可否：“然后呢？”
五個蛇女都垂下了頭去，軒轅竟感覺一股淡淡的悲哀在無人當中彌漫來開。最后開口的還是為首的那個蛇女，她的語氣當中有些謹慎的遲疑：“公子，你當真不知？”
軒轅有些不耐煩了：“廢話！”
“若是想要拖延時間，你們就打錯了主意！”他的目光冷，聲音更冷，“我若要走，沒人能夠攔得住！”
為首的蛇女道：“走出房門，自然是沒有人能夠攔得住公子。只是，公子又要如何走出這極樂間？”
軒轅道：“把話說清楚！”
蛇女道：“倘若沒有人引路，是不可能進來的。”
軒轅皺眉，愈發地不耐煩起來：“再說一次，沒有人給我引路！”
五個蛇女，到現在也只有為首的那蛇女開口與軒轅交談，此刻聽軒轅說的如此斬釘截鐵，審視了他片刻之后，又再次湊到了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了起來。
軒轅也沒有心情偷聽她們的談話，只是不動聲色地退到了門口，將手放到了門栓上，隨時準備離開。
片刻之后，五個蛇女才再次分開，站成了一排，都瞪大了眼睛打量著軒轅。
還是由為首的蛇女開口，這一次她的神色完全滅有了之前的輕佻，嚴肅凝重了許多：“當真？”
軒轅皺眉：“我沒有騙你們的必要！”
這句話似乎勾起蛇女們的心事，十雙碧綠狹長的瞳仁當中，竟然同時現出失落的神情來。
最后，為首那蛇女輕輕嘆了口氣，苦笑：“這倒也是，來這里的人，實在是沒有必要花言巧語的哄騙我們！”
另外四個蛇女紛紛垂下頭去，幾個人之間的氣氛在這一瞬間竟有種說不出的悲哀和無奈來。
軒轅也感覺到了幾個蛇女情緒的起落變化，神色也禁不住稍微緩和了一些，于是也就沒有再催促她們。
沉默了片刻之后，為首的蛇女終于是再次緩緩開口，向軒轅陳述了她們所知道的關于極樂間的一切。
極樂間，一個擁有極致歡樂的地方。
只是，這歡樂，卻不是屬于極樂間中的女子。
這里不屬于六界當中的任何一個域界，自成規則，與人界類似，然而卻更加有利于普通人的生存。
整個極樂間，似乎就是一個極其龐大的陣法，在其中，普通人的力量能夠被成倍擴大。反之，不論是佛修，魔修，道修還是妖修，只要是修者，在這個地方，力量就會受到極大的壓制！
這一點，無形當中印證了軒轅之前的推測，畢竟，現在他也只是個武功高強的普通人界武者。
軒轅打斷了為首的蛇女，問道：“那你們，都是妖修？”
這句話他問的有些遲疑，畢竟這幾個蛇女的身上，奇怪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說是人，卻又至少有一半蛇類的特生，說是妖修，然而卻又與他記憶當中的妖修不太一樣。
妖修化形之前，一般都是本體形狀，化形之后外表就與人類基本上沒有什么區別。從未聽說過化形化了一半，只保留一半本體形狀的妖修。
又是片刻沉默，為首的蛇女才再次開口，聲音苦澀無比：“我們，既不是人，也不是妖修。”
軒轅楞了一下：“那你們…”
“究竟是什么”這幾個字，在看清楚幾個蛇女臉上凄楚悲涼的神色之后，猶豫了一下之后，就咽了回去。
現在，軒轅至少已經可以確定，這五個蛇女雖然身份不明，然而對于他卻并無惡意，而且此刻的處境可能還比較凄慘。
既如此，他又何必再以言辭去傷害對方？
須知，有時候，言語往往比武力更為傷人。武力傷人，在于，即使最后落下疤痕，也終歸是有愈合的時候；然而言辭傷人，卻是直接入心，入魂，有可能一生一世都無法平復。即使是轉世輪回，忘記了前塵往事，那種痛苦也會植根與真魂深處。
幾個蛇女對軒轅報以感激地一笑，最后還是為首的蛇女開口，凄然道：“我們…我們，只是玩物！”
最后兩個字說出來之后，幾個蛇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涼，眼淚隨著無聲的嗚咽一同落下。
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大大出乎了軒轅的意料，反而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只能沉默著，等待她們中的一個主動開口。
好在為首的蛇女并沒有讓他等太久，就用力擦拭了一下眼淚，再次開口。
極樂間不屬于六界當中的任何一個域界，域界規則對于普通人更為有利，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供普通人發泄心中欲＼望，尋找刺＼激的地方。
六界當中，強者為尊，那些不能修煉的普通人自然而然地也就只能位于最底層，被修者所鄙視，甚至是奴役，如同草芥螻蟻一般。
作為普通人，自然難免心中不甘不忿。然而，沒有絕對的力量即使是不甘不忿，也只能是忍氣吞聲。
而極樂間，就是給一些普通人，提供一個反轉的機會，讓他們能夠有機會凌駕于修者之上！
軒轅點點頭，算是認同了為首蛇女的說法。畢竟，在這個地方，普通人的力量被放大，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這里雖然看似窮奢極欲，極盡華麗，真正的用途卻是某種陣法，能夠壓制修者，放大普通人的力量？”軒轅總結似地問道，“好讓普通人在這里能夠為所欲為？”
幾個蛇女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黯然，卻還是同時點了點頭。
軒轅的目光在幾個蛇女的身上來回掃視：“倘若如此，你們應該憎惡普通人才是，為何還要拉我進來？目的何在？”
這個問題有些尖銳，也讓氣氛再次緊張了起來。
又是片刻的沉默，為首的蛇女才再次開口。她先是嘆了口氣，才道：“公子放心，我們姐妹幾個，對于公子，并無惡意。說到這個問題…”
她似乎十分糾結，猶豫了片刻才下了決心，咬牙道：“就與之前公子的問題有關了。”
之前，軒轅曾經問她們究竟是什么，當時蛇女的回答是：“玩物”。只是這個玩物卻也并非普通的玩物！
極樂間，說的再直白一些，無非就是一個自成域界空間的秦樓楚館！
而她們，或者說這里所有半人半獸的女子，就是這秦樓楚館當中賣笑的妓子！
只不過，她們這些妓子更為特別一些，不是普通的人，而是人與獸的結合體！
軒轅聽得也不禁有些動容：“你的意思是說，這里有很多和你們一樣的…可憐人？”
蛇女搖頭：“也不全對。”
她嘆了口氣，解釋道：“這里只有我們五個是蛇女，還有其他的狐女，兔女，狼女，蚌女，魚女…只有你想不到，沒有這里找不到。”
據為首的蛇女說，這些狐女兔女狼女蚌女們，都是人與獸的結合體，多數都是修真界的女修與妖修生下來的，因為為六界天道所不容，所以在出生的時候，都是沒有真魂的。
這一點，軒轅倒也認同，畢竟，就是當年的妖修月瑤，也曾為此求到沈衣雪的頭上。
“如此說來，你們，都是在這極樂間出生的？”軒轅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可是…”
可這幾個蛇女，哪一個看起來不不像是沒有真魂的白癡。
為首的蛇女似乎知道軒轅后面要問的話，卻是連嘆息似乎都沒有了力氣：“我們的真魂，原本就不屬于這具軀殼！”
蛇女告訴軒轅，一方面，因為人妖結合的產物不溶于六界天道，所以在出生的時候沒有真魂，所以，只能是在出生以后，將另外的真魂封印進去。
另外，因為來到這里的普通人，因為都是花了極大的代價，真金白銀無數，自然就要想方設法地在她們這些人的身上找補回來，因此折磨起這極樂間的各種獸女們來，可以說花樣百出。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
而這樣一來，造成的后果就是獸女的壽命普遍很短，從長成為人，能夠正式“接客”到死亡，最長的不過六七年，一般情況下只有三四年，更有甚者只有一兩年！
軀殼會損毀，然而真魂不會。所以，在這些獸女們死亡之后，軀殼就會被拋棄，同時將其中的真魂強行抽離出來，再次封印到新生出來的嬰兒獸女身上！
她們五個蛇女，到如今，前前后后已經被抽離，封印，再抽離，在封印了不下二十次！
而每一次抽離和封印，都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
她們五個，因為這一次的軀殼有些嚇人，所以基本上都沒有怎么被翻過牌。掌管此間的幺婆已經給她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三日之內，還無法接到客人，就直接抽離軀殼，封印入新的真魂當中去！
而活著的時候被抽離真魂，比死亡之后再被抽離真魂，過程更是慘烈痛苦千萬倍。
所以，為首的蛇女才會走到另外一條大街上去，發現了茫然站在原地的軒轅。
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軒轅也和其他來這里的人一樣，只是因為初來乍到，不熟悉極樂間的獸女分布情況，所以就想著，趁軒轅還沒有看到其他的獸女之前，先將人拉到她們這里來。
軒轅聽得有些瞠目結舌：“你們一開始的目的，其實是…”
他突然有些說不出口，為首的蛇女道：“現在仍是，還望公子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