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理所當然地道:“那是自然!”
沈衣雪到底是少女單純,一時也沒有聽出粉蝶兒話中隱含的意思來,就聽粉蝶兒又是嗤笑一聲:“你倒是敢想敢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什么德性!”
夏氏一愣,獨眼瞬間血紅,怒吼道:“你說什么?!”
粉蝶兒嚇得一縮脖子,再次縮到沈衣雪背后,卻又忍不住探出頭來,道:“我說,你這個人,蠻!不!講!理!誰見了誰倒霉!”
他一字一頓毫不猶豫地挖苦道:“就你這樣的人,小氣,自私,刻薄,惡毒,根本就不配為人,竟然還異想天開?”
夏氏被他氣得渾身哆嗦,忍不住又要如從前那般猛撲上去,用鋒利的指甲將人撕碎,卻猛地發覺自己的指甲和獠牙早已消失,原本的神秘力量也跟著一并消失,再也無法如同之前那般彈跳起來。
她伸出手臂,沒走兩步左腳就絆住了右腳,“撲通”一聲,直接摔了個狗啃屎!
突如其來的變故,不但讓沈衣雪和粉蝶兒有些意外,就是夏氏自己似乎都無法接受者這個事實,她呆呆地楞了片刻,正準備要呼天搶地,大罵沈衣雪不孝,卻不料話還沒有說出來,沈衣雪就先開口了:“你隨便哭,隨便罵,反正也不會有人來圍觀!”
夏氏都已經到了喉嚨邊的話,就這樣被沈衣雪一句話堵了回去。
——她要斥責哭訴,說沈衣雪忤逆不孝,大逆不道,欺侮她這個孤苦伶仃的老婆子,也得有人看,有人聽才行,否則她做給誰看?
一抬頭,正對上女子清凌凌的目光,夏氏瞬間有種被洞穿心事的感覺。她訕訕地翻身從地上爬起來,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沈衣雪也不準備再給夏氏說話的機會,或者說,對于這樣一個反復無常卻又自私刻薄的人,她也實在是無話可說了。
她給粉蝶兒使了個眼色,竟是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夏氏呆愣片刻才如同大夢初醒,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追上來,攔住了沈衣雪的去路,嘶啞著聲音道:“不,沈衣雪,你不能走!”
粉蝶兒也有些不解,倒不是因為夏氏,而是麒麟峰頂上的歷劫,沈衣雪可以不理會胡攪蠻纏的夏氏,怎么竟也不管峰頂上受傷的歷劫,說走就走了?
只是他眼見沈衣雪神色不虞,夏氏又瘋瘋癲癲地,也就沒敢開口追問。
沈衣雪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佝僂著身子,足足比她矮了一頭的夏氏:“我不走,難道留下來繼續聽你指責,等著你逼我為你做這做那?”
“…”夏氏沒有想到沈衣雪竟然還敢如此牙尖嘴利地駁斥諷刺她,張了張嘴,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沈衣雪也沒有準備聽夏氏再說話,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艷陽,又一指出村方向的小路:“現在的墨山村已經恢復正常,你隨時可以離開,就不必在此抱怨…”
剩下一個“了”字還沒有出口,夏氏就“嗷嘮”一嗓子,整個人好像瞬間被打了雞血一般,轉身竟是直朝著山下沖去!
粉蝶兒不解地看著夏氏跑得飛快的背影:“她這是?”
沈衣雪嘴角在此露出一絲嘲諷:“只怕是去找她的金銀細軟了吧。”
夏氏一心等著天照大帝駕崩,好帶著自己私藏的金銀珠寶離開墨山村出去美酒美食美宅美景美男地享受一番,可卻在墨山村中一困就是五百年,如今沈衣雪告訴她一切恢復了正常,能夠順利離開,她自然是欣喜若狂,急不可耐地想要繼續去實現她的“宏圖大志”了。
粉蝶兒也想明白過來,卻是嘴角直抽抽:“就她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倒貼也沒人肯要啊…”
沈衣雪攤了攤手:“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夏氏疾跑了幾步,猛地又頓住腳步,拿眼角朝著沈衣雪和粉蝶兒的方向瞟了瞟,身子一扭,突然就改變了方向,不再朝山下沖,反而是朝著墨山深處走去。
粉蝶兒愣了愣:“她不是要去拿金銀細軟嗎?”
沈衣雪的嘴角噙著一絲冷諷:“夏氏不但自私,而且小氣,她突然改變方向,應該是怕我們跟著她,知道了她的藏寶所在。”
“也就是說,”粉蝶兒眨了眨眼睛,“她的金銀細軟,當真是在山下?”
沈衣雪點點頭:“而且,以我對夏氏的了解,恐怕就在鐵匠鋪子的某個地方。否則,當初你一個人在鐵匠鋪弄出動靜來,她也不會如此緊張了。”
“世上怎么竟然還有這種人!”
粉蝶兒無語地搖頭,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覷著沈衣雪的臉色:“沈姑娘,你…還要不要…”
沈衣雪不知道粉蝶兒為何突然改了話題,給了他一個略帶疑惑的眼神,等著他繼續開口。
粉蝶兒抓抓頭,一指麒麟峰頂的方向:“咱們,是不是改不看看那位受傷的歷劫兄臺?”
沈衣雪沒有想到粉蝶兒會在這個時候提起歷劫,不禁呆了一下,才黯然道:“不必了,他不需要。”
“不需要?”粉蝶兒楞了楞,正要追問,沈衣雪已經頭也不回地抬腳朝著山下走去,似乎完全沒有將麒麟峰頂上的人當回事。
粉蝶兒連忙追上沈衣雪的腳步,又問:“可是,沈姑娘,咱們就這樣走了,不管他了么?”
沈衣雪腳步一頓,轉頭看著粉蝶兒,神色極為認真,一字字道:“不是‘我們’一走了之,不管不顧,而是‘他’一走了之,丟下‘我們’不管,明白嗎?”
粉蝶兒愣愣地搖頭:“不明白。”
就算他與歷劫之間的關系有些微妙的緊張,可歷劫的本事他也是親眼所見,更是曾經答應過他,只要從墨山村離開,就再次返回寶應城去幫著他制服李府后花園那棵桃樹。
如今若是就此離開,也不知歷劫曾經答應的事情還是否做數。
沈衣雪似乎是看穿了粉蝶兒的心思,笑容微冷:“你放心,歷劫為人雖然有些迂腐古板,但是答應你的事情,卻也不會食言。”
粉蝶兒見沈衣雪神色淡漠,雖然心中仍舊存著疑惑,卻也不好再問下去,只得跟著沈衣雪的腳步,繼續往山下走。
畢竟,誰也不知道墨山村的“正常”能夠維持多久,如果不趁著現在趕緊離開,萬一恢復了之前那種晝短夜長狀態,夏氏再次變回半人半獸的狀態,繼續攻擊他們,那可真叫欲哭無淚了。
這個時候,正午已經過去,陽光也沒有那么強烈了,不過四周依舊燠熱難耐,還沒有走到山下,粉蝶兒全身就已經全身冒汗,汗流浹背。
在看沈衣雪,就好像冰雪雕琢而成,全身仍舊散發著清涼的氣息,讓人看一眼都要神清氣爽。
粉蝶兒心中下意識地緊跟在沈衣雪身后,似乎這樣便能夠汲取一絲清涼的氣息,卻不料還沒有走到山腳下,沈衣雪的腳步就猛地一頓,他猝不及防,幾乎是一頭撞到女子的后背上去!
好在粉蝶兒反應迅速,臨時腳步一偏,這才沒有當真撞上去,不過卻是一個踉蹌,險些摔成個狗啃屎,十分狼狽。
再看沈衣雪,卻是好像完全沒有留意到背后的粉蝶兒,反而是做出一副側耳傾聽狀,朝著粉蝶兒問道:“方才,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粉蝶兒滿腦子都是歷劫能否履行承諾,還有沈衣雪態度突然轉變的原因,也就沒有留意四周,此刻沈衣雪突然一問,頓時一臉茫然:“什么?”
沈衣雪瞇起眼睛,目光當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你聽!”
粉蝶兒一愣,卻是下意識地順著沈衣雪的目光看了過去,卻也只能看到一片斷壁殘垣。
“啊!啊啊!”
凄厲的聲音驟然響起,在安靜死寂堪比墳墓的墨山村中,十分突兀刺耳,將粉蝶兒嚇得一個激靈,臉色都變了!
“這,這…”粉蝶兒就連聲音都變得驚疑不定,“沈姑娘,那個老妖婆…”
就在方才,粉蝶兒聽得分明,那凄厲,尖銳,刺耳的聲音,分明就是夏氏的聲音!
難道夏氏再一次發生了某種變化?又要變成半人半獸?
想到夏氏半人半獸狀態之下的兇猛彪悍,粉蝶兒一路走下山來的熱汗瞬間化作了冷汗,就連臉色似乎都跟著蒼白了三分:“難道她…”
沈衣雪抬頭看了看仍舊明亮燦爛,卻已經開始朝著西邊天空緩緩滑落的太陽,又感應了一下四周天地靈氣的變化,發現一切正產,這才稍微松了口氣,輕輕搖頭:“應該不是。”
“應該不是?”粉蝶兒苦笑,“沈姑娘,你是天上的仙子,我卻只是個凡人,有什么事情可要你多多照應才是…”
沈衣雪被粉蝶兒的語氣神情逗的忍俊不禁,自從歷劫驟然離開之后就陰沉的臉上,終于是綻出了一絲笑意來:“你是凡人,我卻也沒有你說的那么高高在上,何況…”
她本想說,何況你還有那種隱藏氣息的丹藥,連我和歷劫都無法察覺,然而話到嘴邊,腦海當中卻猛地靈光一閃!
夏氏和粉蝶兒一樣,都是不曾修煉的普通人,可這兩個人卻是一個靠著丹藥長生不死,壽命堪比修者;另一個也靠著丹藥隱藏氣息,連身為修者的她和歷劫都無法察覺!
究竟是什么樣的丹藥,竟然能有如此神奇的能力?
再往深處想,又是什么人,能夠煉制出如此神奇的丹藥來,讓一個普通人的能力都堪比修者?
這一點,她也是從粉蝶兒那一句仙子和普通人的話中冷不丁的想到,而作為護天道人的歷劫,又是否想到了這一點?
四周陽光明戀,沈衣雪卻是瞬間有種脊背發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