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粉蝶兒說,當初他在猶豫了許久之后,也覺得自己身上實在是沒有值得對方圖謀的地方,也就逐漸放下了心中戒備。
再加上那瓷瓶當中的氣味雖然清淡,卻分外誘人,他也就稀里糊涂地喝了下去。
只是完全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一滴,僅僅只是一滴,就讓他出了保命客棧之后,連日來的疲憊,饑餓,大傷小痛一掃而空!
除了還臟些,瘦些,邋遢狼狽一些,生龍活虎,精神地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
一開始是的時候,粉蝶兒也擔心這小瓷瓶中的液體會讓人上癮,或者有其他的副作用,結果后來在保命客棧的一年當中,他就是想要再喝一滴那種液體,客棧的掌柜都不肯再給他!
用客棧掌柜的話說就是:“你說說,你有什么值得我騙的?那靈藥也就我保命客棧所獨有,只是為了讓你身體盡快恢復,我可不想將你扛回來!”
這個回答讓粉蝶兒很是尷尬,當初他還懷疑對方會用那瓷瓶當中的液體控制他,各種猶豫,結果后來想要求一滴都不能!
歷劫的眉頭皺得更緊:“然后呢?”
“他們放了我的血!”粉蝶兒一臉的后怕,“好多血,然后往那血里也不知道加了什么東西,就讓我以血為墨,寫了一張契約書,最后還要用那鮮血來按一個手印!”
他哭喪著一張臉:“掌柜的說,倘若不是為了給我放血,根本就不會給我用那么珍貴的藥!”
以鮮血為墨書寫契約,讓沈衣雪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血契,只是當初在神界時候,言寂與道宗的修者大能之間的契約,雖然也稱作“血契”,可也不過只有一滴鮮血而已。
而聽這粉蝶兒話中的意思,那保命客棧的掌柜,為了讓粉蝶兒簽訂契約,應該是放了他不少的血!
粉蝶兒一個采花賊,雖然輕功不錯,逃命工夫堪稱一絕,可是一下被放這么多的血,雖然心里承受的住,可還忍不住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他甚至猜測,保命客棧的掌柜將他“撿”回去,會不會是因為他的血液比較特殊,他們想要將他當初豬玀一般養著,只是為了來日能夠放更多的血出來!
當時,這也只是粉蝶兒一個不著邊際的胡亂猜測,而實際上,被放血的事情也只是發生了這一次,之后的一切都很正常。
粉蝶兒在保命客棧當中住了一年多,除了人不能離開保命客棧,客棧掌柜倒也沒有再給他提其他的要求,除了偶爾在客棧中催催房錢,日子過的不是一般的乏味無聊。
提到這一次保命客棧指派給他的任務,粉蝶兒倒也沒有隱瞞二人。這倒不是因為他對于沈衣雪和歷劫有多么信任,畢竟當初在保命客棧,他與沈衣雪也不通過是萍水相逢,沈衣雪根本就不記得他這么人,又哪里來的信任?
之所以不隱瞞,是因為客棧掌柜這一次指派給他的任務,不但古怪,而且輕松,完全就不值得隱藏!
或者說,是根本就不值得對沈衣雪和歷劫隱瞞。
粉蝶兒加入保命客棧之后,一年多的時間中,客棧掌柜給他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任務就是,到寶應城來偷一棵樹!
提到樹,沈衣雪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寶應城西的小土山上的古槐和兩個小槐樹妖,倘若是那三個槐樹妖其中一個的本體,那么在粉蝶兒看來不大的事情,實際上還真不是一件小事。
于是她想了想,又追問了一句:“是一棵什么樹?”
粉蝶兒一指背后的圍墻:“喏,就是這戶人家,家中的一棵小桃樹!”
一棵小桃樹?
沈衣雪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難道這戶人家中的桃樹,結的桃子特別好吃?特別對客棧掌柜的口味?”
粉蝶兒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說:“我昨日剛剛趕到寶應城,直到今日才打聽清楚了這戶人家的位置,甚至還趁著中午主人家倦怠的時刻,進去轉了一圈,結果發現根本就沒有桃樹!”
“沒有桃樹?”沈衣雪一愣,“是不是保命客棧的掌柜消息有誤?”
粉蝶兒再次搖頭:“應該不會,許是白日太過緊張,我看得不夠仔細,等夜深人靜之后我再潛進去仔細尋找一番。”
說完這些,他突然又有些緊張地看著沈衣雪:“沈姑娘,只是一棵桃樹而已,你不會阻止我的,對吧?保命客棧那個地方我實在的待得膩了,只要一棵桃樹,就能夠與他們解除契約,再無瓜葛。所以…”
畢竟是偷盜的事情,粉蝶兒想了想,又連忙補充道:“大不了,等我交了差之后,再多尋幾棵桃樹賠償給他們家!”
因為粉蝶兒這個人的名聲其實并不算好,所以沈衣雪對其并沒有什么好感。不過,只要他做的不是什么淫女之類的事情,一棵桃樹而已,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必要阻攔。
更何況粉蝶兒已經保證事后再補償給那戶人家,她也就不愿再多生事端了。
不過聽到粉蝶兒說昨日就來到了寶應城,而且四處打聽消息來著。沈衣雪心中就是一動,于是就想粉蝶兒問起今日西城門那一隊送殯隊伍的情況。
粉蝶兒見沈衣雪對于他偷桃花樹的舉動并沒有流露出反對之意來,也就暗暗地松了口氣,又仔細向沈衣雪問了那老嫗和年輕婦人的形象,最后“嘿嘿”一笑:“沈姑娘,事情說起來,還真是巧了!”
他看看沈衣雪,沈衣雪正瞪大了眼睛,顯然在等著他的答案;他又看看歷劫,歷劫正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當中,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似乎根本就沒有在聽他的話!
于是粉蝶兒就將目光轉向了沈衣雪:“你說的那個年輕婦人,今日早晨,就是從這戶人家的大門中,坐著頂小轎出去的!”
“是不是一頂二人抬的小轎?”沈衣雪眼睛一亮,又連忙追問道。這算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許是出于報答的心里,粉蝶兒對于能夠回答沈衣雪的問題,似乎十分開心,點頭道:“不錯,那兩個轎夫,其中一個左邊的臉上,還長了一顆痦子,那痦子上還帶著一撮三寸長的黑毛!”
沈衣雪當時只顧著打量那個悲憤的老嫗和那個年輕婦人,此刻仔細回想,似乎那兩個轎夫當中的一個,臉上還真的是有顆大黑痦子!
粉蝶兒所說,那個年青婦人和兩個轎夫,甚至見狀家仆的形象,都能夠與沈衣雪所看到的幾個人對上。只是,讓沈衣雪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倘若事情當真如此巧合,她和歷劫此刻所在的小巷一邊的圍墻,正是那年青婦人的家,為何她和歷劫始終沒有聽到那老嫗的哭喊聲音?
是被堵住了喉嚨,還是哭喊的時間太長,嗓子嘶啞,沒有了力氣?
提到那個悲憤的可憐老婦,粉蝶兒更是搖頭:“沒有看到那樣一個人。”
“沒有看到?”沈衣雪楞住了,她明明記得,那個年青婦人吩咐家仆,說“將這個老虔婆送回去”,也親眼看到,兩個健壯家仆,架著那老婦,先年青婦人一步離開。
粉蝶兒繼續搖頭:“今日我只看到那年青婦人坐著小轎離開,卻并未見她返回。”
這下事情就更加奇怪了,,粉蝶兒親眼看著年青婦人從這戶人家的正門離開,沈衣雪和歷劫也明明在城門口看到,聽到那年青婦人說將老嫗“送回去”,然后又自己坐著小轎返回。
此刻雖然說因為街上行人的圍觀而跟丟了那幾個人,可是粉蝶兒就在這家的圍墻之內,老嫗的哭聲又是震天動地,倘若返回來,他怎么可能沒有聽到?
沈衣雪皺著眉頭,又問粉蝶兒:“那…你在人家院內的大樹上時,可曾睡著?”
粉蝶兒道:“怎么可能,掌柜給我的藥粉雖然能夠讓我不被察覺,可若是睡著了,從書上跌下來,還是會被發現的!我腦子還不至于那么不夠數!”
“而且,”粉蝶兒道,“你說那個老嫗哭聲震天,就算我當真睡著了,應該也被驚醒了吧?”
沈衣雪點點頭,粉蝶兒的這番話倒也不無道理。只是,倘若那一行人不是回到這里,又會是去了哪里?
粉蝶兒也有些奇怪,感覺到沈衣雪帶著疑惑的眼神再次落到他的身上,連忙道:“真的,沈姑娘,我保證,今日清早,你說的那個年輕婦人,的確是從這家的大門出去的!”
當時粉蝶兒剛剛打聽清楚這戶李姓人家的具體位置,就在正門拐角出觀察情況,親眼看到那個年輕婦人走出來,在一個健壯家仆的攙扶下,上了那頂小轎。
一個健壯家仆,攙扶著一個年青婦人?
沈衣雪在場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來:這是民風開放還是世風日下?一個年青婦人被一個健壯家仆攙扶著,連最起碼的男女授受不親都不顧了么?
如果不是粉蝶兒拍著胸脯信誓旦旦,沈衣雪當真要懷疑,粉蝶兒看花了眼,認錯了人。
粉蝶兒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年青婦人,一看就是什么良家女子,看她的形體姿態,怕是…水性楊花也難以形容!”
粉蝶兒一個采花賊,經歷過的女子自然是不計其數,這種事情上自然不會看錯。只是,在面對著沈衣雪這個美麗傾城的女子時,不知為何偏又生不出一絲褻瀆之心來,因此最后之心形容那個年青婦人的時候,不但猶豫了一下,而且換了個相對比較含蓄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