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言寂終究是身份特殊,你也不能逢人便將言寂對于你的恩情就講述一遍吧?”夜天縱道,“何況神魔對立,亙古存在,千萬前都不曾消除。就算是救命之恩,恐怕也無法改變魔界與神界對立的事實,更無法改變我魔界中人對于神界修者的排斥和敵意。”
夜天縱的話,沈衣雪無可辯駁,更無法否認。畢竟,之前她在神界的種種經歷,早就已經充分地說明了這一點。
見沈衣雪的態度并不排斥,夜天縱也暗暗地松了口氣。他還真怕沈衣雪像個普通女子那般,認準了那個言寂的救命之恩,不管不顧地非要將其留在魔界,否者到時候恐怕他也要跟著左右為難。
從心底里,夜天縱并不想得罪沈衣雪這個早已不算天魔女的天魔女,甚至還不動聲色地拉攏。可畢竟魔帝的身份在那里,他也不可能罔顧眾多魔界修者的意見。更何況夜天縱本身也是魔修,對于神界的修者,也沒有什么好感。
此刻若非看在沈衣雪的面子上,恐怕早就下令驅趕,甚至是誅殺了。
再從另外一個角度看,言寂這個神界道宗的宗主,不就是因為沈衣雪這個天魔女,才被神界的其他修者抓住了把柄,最終從宗主的位置上擠兌了下來,還被迫流亡到了魔界來么?
他夜天縱,可不想步那個言寂的后塵!
因此,見沈衣雪對于他那一番話并沒有表現出反感來,夜天縱總算是將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他看了看沈衣雪,又試探著開口:“衣雪妹子,那位叫做言寂的神界修者,也肯定不是挾恩圖報之輩。想必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留在魔界的后果。不如…”
沈衣雪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心里清楚,言寂的心里,那可是相當清楚,清楚地都想要自生自滅,清楚地遇到魔界修者攻擊都不反抗了!
一想到這件事情,沈衣雪也是不禁一陣頭疼。不過她又見夜天縱言辭懇切,態度坦蕩,也點了點頭,問:“那依夜大哥的意思呢?”
“自然是趁早送其離開的好。”夜天縱立刻將早就準備好的想法說了出來,“就算是他被神界修者排斥,不愿再回神界,送往人界或者修真界,也不是不行。那里宗門林立,總會有他的立足之地。”
夜天縱的想法,不但沈衣雪,就是歷劫也認同。畢竟言寂為了沈衣雪這個天魔女,都已經將神界修者得罪了多半,再加上他曾經道宗宗主的身份,又過于敏感,去往其他域界,也的確是要好過回歸神界。
所以,夜天縱也不單是站在魔帝身份立場上考慮問題,也的確是仔細考慮過言寂的未來。
其余的四個域界,妖界分散,鬼界特殊,可不也就只剩下了人界和修真界。人界天地靈氣稀薄,修者也罕見,在那里根本就不用擔心有人會認出言寂。而修真界雖然比較亂,可畢竟是宗門林立,言寂若是愿意,可以隨便找個小門派待著。不愿意的話,找個地方避世隱居也不錯。至少不會出現整個域界的人都一致敵對的局面。
沈衣雪心里自然也清楚,夜天縱的提議,既是想要顧及自己的感受,為言寂著想,還要考慮魔界眾多的修者,作為魔界的魔帝,提出這樣一個建議,已經是十分難得。當下點點頭:“若是能將言寂送走,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是…”
她頓了一頓,猶豫這問道:“要如何將言寂送走呢?”
如何將言寂送走,這個本來不應該是問題的問題,此刻卻成了最大的問題。
因為,現在的魔界四周,也同樣是時空扭曲,有無數的虛空亂流存在,根本就無法開辟通往其他域界的通道,哪怕是臨時的都不行!
否則歷劫又怎么會滯留在魔界這么長時間,早就跑到神界去找沈衣雪了!
送,送不走;留,留不得。沈衣雪這個問題提出來之后,就連夜天縱也開始頭疼了。
這還真是個問題!
他忍不住撓了撓頭,這個動作還是當初被封印在修真界天魔宗后山的石壁當中的時候養成的,只是在成為魔帝之后,就一直克制著。畢竟這個動作與魔界魔帝的形象實在是太不相符。
如今,竟然被沈衣雪一個問題,將這個小動作,都給逼了出來。
最后夜天縱深深地嘆了口氣,問沈衣雪:“那么神界呢?你現在代表著神界天地,先將那個言寂送到神界,然后在將那個貪心不足的神界修者,教訓一頓,如何?”
這已經是退而求其次了,可沈衣雪依舊沒有辦法拒絕,因為言寂的身份,在這個魔界,實在是太過顯眼了。
然后她又想到,此刻的言寂,還在與東南西北四兄弟待在一起。方才真魔氣云層突然壓下,幾個人人暫時消除敵意,達成共識,可現在真魔氣云層又回歸了原本的高度,而自己這個唯一能夠為言寂解圍的人,還在圣山的山巔沒有回去!
她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東南西北四兄弟,當真誅殺了言寂!
言寂是為了救她,才在機緣巧合之下被帶到魔界來的。若是真是就此死在魔界修者手中,她這一生恐怕都良心難安!
想到這里,沈衣雪再也沒有了繼續逗留在圣山山巔的心思,可靈虛子祈求天地那“情真意切”的聲音,此刻還在腦海里嗡嗡地響,她還必須先將這個問題解決了才能離開。
而且,這樣光明正大的合力報復靈虛子的機會,她又怎么能錯過?
似乎是看出了沈衣雪的心思,夜天縱再一次開口了:“衣雪妹子,你就是急著離開,也得先解決了眼下的問題才行。”
然后又問:“你準備如何解決?”
沈衣雪楞了一下,一時有些不明白夜天縱為何會如此關心這個問題,不由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對方。卻正對上夜天縱那一雙老謀深算的眼睛,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這個夜天縱,已經有了主意!
一旦想明白,沈衣雪也就懶得再非腦子,何況還有一個歷劫在旁邊看著。于是想著夜天縱問道;“夜大哥,你可有什么好主意沒有?”
說話的時候,沈衣雪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覷著歷劫神色的變化,見他的臉色雖然比之前難看了些,卻還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于是心中也就稍微安定了些,轉頭眼巴巴地看著夜天縱,一副“求指教”的表情。
夜天縱“哈哈”一笑:“衣雪妹子,我夜天縱只是魔界的魔帝,管不了神界的事情。神界的天地,選地你為代表,自然也就只能是你自己拿主意。我若是插言,便是越界了。”
這番話說的管冠冕堂皇的,果然身居高位的時間久了,連說話都如此拐彎抹角的。
沈衣雪心里暗暗翻了個白眼,這個夜天縱,既想要借機給神界找點麻煩,又不愿讓歷劫怪罪到他的頭上,還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可是,這件事情,別人或許可以推脫,她卻又偏偏不能!誰讓她現在代表著神界的天地,必須要決定是否同意分給靈虛子本源之力!
沈衣雪一時有些猜不透夜天縱的意思,再加上腦海當中靈虛子的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清晰,讓她不禁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當然,夜天縱也可能是因為顧忌這歷劫這個護天道人,顧忌著歷劫出身神界的事實,因此才不肯坦誠之言。
想到這里,沈衣雪不禁又扭頭看了身邊的歷劫一眼,見他臉色難看,眉頭緊皺,目光緊緊地盯著夜天縱,似乎生怕夜天縱會給沈衣雪胡亂出個什么主意。
這簡直就成了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情1
沈衣雪的心中突然有些憤憤,干脆直接向歷劫開口道:“歷劫,你說我該如何處理?”
歷劫顯然沒有想到沈衣雪會突然問他,楞了一下,才下意識地開口:“那個…丫頭,你不是討厭靈虛子那個人么,那就拒絕他…”
“然后呢?”話為說完就被沈衣雪打斷,挑起眉毛,眨了眨眼睛,朝著歷劫問道,“將神界的本源之力,分給佛宗的道空,如何?”
“丫頭,你…”
此言一出,歷劫突然語結,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夜天縱再次一笑,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諷之意:“這個主意好,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只一句話,就讓歷劫的神色變得尷尬起來,張了張嘴,不管怎么接話,好像都不對,最后只好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著沈衣雪,道:“丫頭,你想要如何?”
“我想——”
沈衣雪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卻聽一旁的夜天縱突然開口:“衣雪妹子能怎么想,自然是想要狠狠地懲治那個貪得無厭的神界修者一番!處心積慮地趕走了原本的宗主,自己坐上那個位置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打起本源之力的主意來,這野心,可當真不一般啊!”
“要我說,”夜天縱的目光從歷劫的臉上略過,隨即卻再次落在沈衣雪的臉上,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睛,道,“對付這樣貪得無厭的修者,就必須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好讓他一無所有!”
歷劫張了張嘴,總覺得夜天縱這話中有話人,然而字斟句酌,卻又挑不出一星半點的錯處來。
再看沈衣雪,在夜天縱這一番話說完之后,竟然陷入了沉思當中。
其人之道,其人,是個貪得無厭的人,其道,又是何道呢?
言寂的境遇,可是還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