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中心的中心
沈衣雪想，也許這一對夫妻妖修，在整個神界最無欲無求，也對她最沒有算計，利用和敵意的兩個人了。
她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神念，自然也就被那一對夫妻妖修感應到，然后竟然再一次通過神念交流了起來。沈衣雪告訴那兩個妖修，自己很快就要離開神界，既然重逢，那就道個別，也算對得起相識一場。
兩個妖修雖然修為不及桃花姥姥，然而一向避世無爭，心境也比沈衣雪雖遇到的其他神界修者更為平和，并不太在意什么妖宗，佛宗，道宗，在他們看來，只有一個可供立足的神界而已。
話說到此，沈衣雪心中突然一動，便向這二人問起了關于回心石的來歷。
——這個問題，言寂等飛升而來的修者未必知道，桃花姥姥等妖修雖然知道，卻未必肯向她說實話，因此也就沒有想過去向這些人打聽。
可這一對夫妻妖修卻不一樣了，他們雖然修為不及桃花姥姥，甚至是柳無眠，然而這神界存活的時間卻是同樣漫長，同時又與佛，道，妖三宗沒有太多利益糾葛，自然也就不會對沈衣雪有所隱瞞。
開口講述的，是這一對夫妻妖修當中的女修，她問沈衣雪：“你有沒有去過葬神山以北的地域？
沈衣雪愣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不論佛道二宗，還是剛剛建立起來的妖宗，歸根結底，都應該是在葬神山以南，只是被界河分開了而已。
她下意識地搖頭，然后才想到，此刻是以神念溝通。她的神念傳遞過來，能夠感應到這兩個妖修的情況。而這兩個妖修，卻并未刻意釋放神念，自然也就感應不到她此刻的點頭的動作。
于是又以神念回答了一次：“沒有。”
這個答案自然在兩個妖修的意料當中，那女妖修這才繼續向她解釋：“若是你有機會去葬神山以北，就會發現，其實葬神山，并非在神界的北方，而是…”
她頓了一頓，似乎十分鄭重地樣子：“神界的中央！”
這個答案，讓沈衣雪也是微微驚訝了一下，如果當真如同這個女妖修所言，葬神山竟是神界的中心，那么整個神界得有多大？
現在，就連葬神山以南的地域，她都不敢說全都踏足過，就更不要說葬神山以北了！
再想想又覺得有些好笑，神界地域如此廣闊，而孔微海，道空，靈虛子等人，卻囿于連一小塊地域，整日勾心斗角，有那個時間，倒還不如去探索，去開拓一下葬神山以北的地域！
不過她自己是沒有那個時間和心思了，只要道空帶著佛宗那些修者大能前來，將天道之力轉移給她，冰封了葬神淵，她就立刻離開這個地方，哪怕是暫時不知道歷劫具體身在何處，也不要再回到這個地方來！
不過這同回心石又有和關系？
心中正疑惑著，那女妖修的神念就再一次傳來；“若是此刻能夠馭氣而起，從葬神山的上空俯瞰，就會發現，整個山上，這唯一一顆色彩鮮艷，與眾不同的石頭，也正是這葬神山的中心！”
葬神山是神界的中心，回心石卻是葬神山的中心，那么，這回心石，豈非是整個神界最為中心的位置？
沈衣雪又問：“作為神界最為中心之地，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這個問題，那女妖修并沒有回答，反而沉默下來，時間一長，沈衣雪幾乎都要懷疑自己的神念出了錯，或者是對方已經使用了某種自己所不知道的方法離開了。
于是她忍不住再一次以神念問道：“你還在嗎？”
“還在。”這一次換做那個男妖修回答了，“我們夫婦二人，都在。”
沈衣雪又問：“那為何不回答我的問題了？”
那個男妖修道：“神界最為中心之地，自然有其神奇之處，現在不是已經…”
然后就好像突然被掐斷，沒有了下文！
沈衣雪一愣，下一刻竟然發現自己的神念已經在一瞬間，完全回歸到了葬神山，回到了此刻她身處的回心石上面！
她下意識地想要再次釋放出神念追問，然而神念尚未釋放出去，就聽到了言寂的一聲驚呼：“回心石！”
沈衣雪聞聲，連忙低頭去看，卻見那千百萬年以來始終顏色鮮艷，不曾被風雨侵蝕分毫，甚至就連改變了神界天地靈氣的鬼霧都無法改變的回心石，此刻竟然散發出一層蒙蒙的紅色光芒來！
那紅色的光芒并不明亮，更不刺眼，十分地柔和，然后沈衣雪就覺得一股大力猛地從身下散發出來，將她一下掀到了半空當中！
女子的身中在半空當中翻轉了一圈，身上的化雪禪衣紛紛揚揚地飛起，如同一朵驟然盛開的雪白蓮花！
旁邊的言寂頓時便了臉色，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沖了上去，只是還未等他沖到近前，沈衣雪就已經穩住了身形，緩緩落下！
沈衣雪并未直接落在葬神山上，然而是再一次朝著那回心石上面落了下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的雙足離回心石三尺左右的時候，也就是那紅蒙蒙的光芒的邊緣出，她收起所有的混沌之氣，卻仍舊無法讓自己的雙足接觸到那回心石。
神界的中心，中心的中心。
沈衣雪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女妖修告訴她的關于回心石的說法，就這么直接踏在那紅蒙蒙的光芒上面，低頭打量著腳下的回心石，心中反而升起一種十分玄妙的感覺。
明明這回心石突然將她彈了起來，她卻感覺不到半分敵意和危機。
似乎，這回心石將她彈開，是為了她好。
回心，回心，這是要她回心轉意的意思嗎？
沈衣雪忍不住猜測，腦子里一瞬間轉了無數念頭，同時體內的混沌之力流轉，一層七彩光芒瞬間籠罩全身，卻是加大了力道，再一次朝著那回心石上落下。
果不其然，如同她所預料的那般，回心石外面那一層紅蒙蒙的光芒，再一次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道，將她高高地反彈了起來！
言寂看得心驚肉跳，本能地想要去接住半空中的女子，卻不料這一次沈衣雪根本就是早有預料，一個翻身，就再次凌空穩穩停住。
“丫頭，你當心些。”言寂在為沈衣雪懸心的同時，又有一絲說不出的小小失落被他強壓下去，隨后高聲開口提醒，“不要再和一顆石頭較勁啦。”
沈衣雪的身子仍舊在緩緩落下，聞言將目光轉向言寂：“你在神界多年，竟然還以為它只是一顆普通的石頭？”
“當然不是！”言寂楞了一下才答道，“可是，自從我飛升神界，知道這回心石的存在，就從未見過它有過任何變化，甚至，就連回心石這個名字，是如何而來，也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它一直都存在于葬神淵斷崖之前，就叫做回心石。”
此刻的沈衣雪人在半空，他需要抬頭仰視：“最早的時候，也曾有修者大能研究過它，并且試圖在上面修煉，感悟天道，然而卻好像沒有任何效果，后來也就放棄了。”
沈衣雪點點頭，知道言寂說的是實話，若是當真對于修者修煉有所助益，這顆回心石也不會千萬年來如同一日地在這里，恐怕早就被有心的修者占據了。
這樣想的時候，她卻也沒有閑著，七彩混沌之氣再次流轉全身，比起方才更加耀眼，然后再一次朝著回心石落下去。
不出意料，沈衣雪第三次被回心石彈開，曼妙的身子仍舊在半空當中飄飄蕩蕩著，不肯落下。
人都說，事不過三，而這顆回心石，已經將她彈開了三次。
沈衣雪低頭看著回心石突然散發出來的紅蒙蒙的光芒，突然覺得那光芒并非是靜止的，而是在緩緩地流動著，只是肉眼很難看清楚而已。
她的心中，再一次升起那種無比玄妙的感覺，似乎能夠感覺到這顆紅色的石頭變得四分柔軟，就如同人的心臟一般，在微微地跳動著！
而沈衣雪的心跳，就好像是受到某種引導一般，竟然也隨著那石頭，變得緩慢，悠長。
戰天劍神曾經刻在上面的那幾行字，歷經幾百年不曾消減分毫，此刻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沈衣雪的心頭，掠過一抹說不出的哀傷，那，應該是自己的生父，遺留給這世間，遺留給自己，最后的痕跡了吧？
雖然是她親手將他的遺體送入這葬神淵中，然而知道現在，她也不知道這葬神淵到底有沒有一個盡頭，根本不知道落下去的戰天劍神的遺體，到底去往了何處。
沈衣雪不由自主地又想到幻如魔帝埋骨的那個紫色山谷，那種從土層當中直接生出的紫色花苞，在綻開之后，中間有兩根花蕊，頂端一紫，一銀白，卻同樣都是心的形狀，就好像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兩顆心。
如果說，那紫色的花蕊是幻如魔帝所化，那么，那銀白色的花蕊，是否就是戰天劍神呢？她的父親，對于她的母親，并不是真的無情，只是換了另外一種方式贖罪和陪伴。
沈衣雪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然而卻由衷地不希望戰天劍神留在回心石上面的那幾行字就此消失，哪怕戰天劍神說的是“悔不當初”！
這樣的念頭也就剛剛一冒出來，沈衣雪就覺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縮，緊跟著如同針扎般的疼，再低頭看時，回心石上面那一層紅蒙蒙的光芒，不知何時開始，竟然開始慢慢地消散。
而戰天劍神刻出來的，已經開始消失的那幾行字，卻好像被一根無形的手指，再一次地在回心石上面，一筆一劃，分毫不差地刻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