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無法追問
神界當中，不論佛宗還是道宗，甚至是那些完全消失在時間長河當中的宗門流派，所謂宗主，其實都是沒有多大的權力的。
但是，作為宗主，除了與那些修者大能之間會形成一個血契之外，有些還會在機緣巧合之下，獲得神界天地的本源力量。
所謂本源力量，也就是說，在某種程度上，身為宗主的這個修者，可以用自身的神念，與這片天地溝通，從而暫時動用這片天地的力量。
這一點，可以說整個六界都有之。
這種本源力量，在人界之中，大多會出現在那些順應了天意民心的帝王身上；在鬼界，也同樣是集中在鬼界的最高統治者身上，唯有妖界例外，因為他們沒有自己獨立的域界。而在修真界，許多時候則是出現在那些橫空出世，驚才絕艷一時的風流人物身上，或者是普通人，或者是修者。魔界中最為明顯，多數時候，會在天魔子或者天魔女回歸魔界自后，由魔界天地主動賜予，而神界之中，卻是大多出現在修為不太高的領袖人物身上，譬如此刻的言寂。
機緣巧合，言寂獲得了三次可以動用神界本源之力的機會，這才是他真正能夠動用的，最為強大的力量。
之前在葬神山前，為了救沈衣雪，他情急之下，已經被迫動用過了一次，如今，卻是下定了決心要動用第二次。
神界的本源之力，類似于天道之力，只是比天道力量的適用范圍要小上一些，一般只限于修者所在的域界，出了相對應的域界，可以說是完全就失靈了。
如今，言寂就是準備動用他多獲得的本源之力，來查看昨夜山谷中央的水潭中，突然冒出金色的光芒之后，所發生的種種！
自從山谷一切恢復如常，三人又離開之后，再一次接觸充沛的天地靈氣之后，言寂臉上的裂痕，也總算是有了恢復的跡象，雖然尚未完全消退，然而卻也只剩下了一條條顏色淺淡的細細的疤痕。
他的頭發也再次恢復成了微微泛著光澤的銀白色，整個人再一次成了那個清冷高貴的一宗之主。
聽到言寂答應，沈衣雪的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然后就聽言寂在說了一句“護住我”之后，整個人就緩緩地盤膝坐了下來。
青翠的小草，更加映襯地言寂衣衫雪白，不染塵埃。
下一刻，沈衣雪就見男子的身上，突然泛起一層青蒙蒙的光暈，將整個人都籠罩其中，隨后青色的光暈流轉，言寂的整個身體開始緩緩地上升，越來越高，最后直到超過那山谷四周的山峰。
言寂人在半空，依舊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眼瞼微微闔起，臉側銀色的長發，無風自動，紛紛飛揚起來。
青色的光芒如同一層保護罩，又好像一個青色蓮臺，托住言寂的身體，在超過那山谷四周的山峰之后便不再升高，轉而朝著山谷的中央緩緩移動了過去，緊跟著竟然消失在了沈衣雪和軒轅昰的視線當中。
沈衣雪幾乎立刻就要馭氣而起，然而也就剛剛飛起來，還沒有來得及朝著言寂的方向去追，就好像突然被一只無形的墻壁阻住了去路，任憑沈衣雪左沖右突，也是無法前進一分。
她還是看不到言寂。
然而卻又委實放心不下，于是也就只好懸浮在半空當中，那無形的墻壁之前。
沈衣雪實際上等了也不過片刻的功夫，就覺得眼前的空間似乎在微微的扭曲著，轉眼之間一幅巨大的圖像就好像一面鏡子般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起先，那上面的畫面是一片虛無的漆黑，什么也看不出來，不過沒有多久，顏色就逐漸的開始發生了變化，從那種深邃的，虛無的黑暗，變成了一種氤氳流動的深紫色。
深紫色的氣流緩緩流動，越往上顏色便是越淺，同時也讓沈衣雪生出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很快的，沈衣雪就看到了那一團紫色氣流噴薄而出，卻又聚而不散，似乎在中央包裹著什么東西一般。
她愣了許久，才突然反應過來，出現在他眼前的畫面，竟然是曾經包裹著幻如魔帝意識的那一團真魔氣！
一瞬間，沈衣雪只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從腔子里面跳出來，砰砰的狂跳不止，令她整個人都開始微微顫抖！
雖然明知道幻如魔帝的意識已經消失，也知道此刻出現在自己眼前只不過是一種幻像，然而沈衣雪卻仍舊難免心情激動！
然而在激動之余，她也逐漸的冷靜下來，于是也就發現那半空當中的巨大鏡像所呈現出來的，正是昨日發生的種種！
沈衣雪心頭一時五味雜陳，仿佛昨日之事又重新經歷過一遍，各種各樣的復雜情緒也重新體味了一遍。
軒轅昰無聲飛身而起，停在她的身邊，默默地伸臂攬她入懷，目光也隨著她的目光，盯著突然浮現在山谷上空的巨大鏡像。
男子的手臂堅定而有力，帶著他特有的薄荷氣息，卻又有著別樣的溫暖，總算是讓沈衣雪的心暫時安定下來。
軒轅昰的意思，她明白，不管他說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此刻卻是一定站在自己這邊，同自己一同面對的。
依舊看不到言寂，只有山谷上空的巨大鏡像，上面的人物或哭或笑，或怒或悲，卻都沒有一絲聲音傳出來。
然而，即使沒有聲音，沈衣雪也能知道，每一個的，曾經說過的每一個字。
青黑色的鬼霧是突然出現在那深紫色的氣流當中的，因為同是深色，初時并不明顯，然而待肉眼能夠分辯的時候，那青黑色的鬼霧卻已經占據了半壁江山。
而鏡像當中的沈衣雪等三人，此刻在那水潭上空看到的，卻是只有一縷青黑色的鬼霧突然出現，不斷地開始吞噬著那些紫色的真魔氣。
沈衣雪看到了最后那一團真魔氣中幻如魔帝的意識完全消散的情景，當真就是煙消云散，完全地消失了。
她也看到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自己，還有焦急卻束手無策的軒轅昰和言寂。
那金色的光芒是突然出現的，若是細看，沈衣雪就能發現，在水潭下方，青黑色的鬼霧占據了絕大多數空間，紫色的真魔氣幾乎是消耗殆盡的時候，第一縷時空亂流出現了！
隨著第一縷時空亂流出現的，便是歷劫真氣那種溫暖祥和的金色光芒。
只是，金色光芒的最外圍，卻進入還有一層極其單薄的，肉眼幾不可察的紫色光芒！
金色的光芒當中，銀發白衣的男子，幾乎是憑空出現的。他的眉頭微皺，目光純凈如水晶，卻又深邃如星海，讓人無法看穿。他的神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似乎在感應著方向，隨即才小心翼翼地避過那些時空亂流，繼續向前。
鏡像當中，沈衣雪所散發出來的神念，更好像是一個渾身被七彩光芒籠罩起來的人形，不過卻只有巴掌大的一團，看得沈衣雪自己也有些驚訝。
很早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神念強大，卻不想呈現在鏡像當中的時候，竟然只是小小的一團。
然而她卻不知道，這鏡像之中所映射出來的畫面，說是水潭之下，其實已經相當于是六界之外的虛空，只是因為空間的扭曲波動，這才會出現在水潭下方。
六界之外的虛空得多大？從來都沒有邊際！若是換做其他修者，哪怕是神界那些修者大能們，神念在其上能夠有黃豆大小的一團，那就已經是相當強大的神念了，何況是她這巴掌的大的一團！
沈衣雪看著自己那一團閃著七彩光芒的神念，出現在虛空當中。至少有七八道的時空亂流，也幾乎在同時出現。
金色的光芒一閃，即使是在鏡像當中，似乎也能讓人感覺到其上面所散發出來的溫暖些祥和，只是一個眨眼的工夫，就將沈衣雪那一團七彩神念從那虛空當中送了出去。
可惜，那一團七彩神念被送出去不過片刻，竟然再一次出現，然后好死不死地被一縷時空亂流給纏住！
沈衣雪心里自然清楚，被時空亂流給纏住的時候，就已經是她第二次強行釋放神念到水潭下方。
隔著景象，沈衣雪似乎都能感覺到那個渾身都籠罩在金色光芒當中的男人臉上的焦急無奈，然后才有了后來歷劫現身，將她的神念從時空亂流當中奪下來，然后再次送出去的情景。
只是，在將那一團七彩光芒送走之后，纏住沈衣雪神念的那一縷時空亂流，卻是突然好像發了瘋一般！
那一縷時空亂流突然就開始急速的旋轉起來，如同一條長長的海藻，一圈一圈地旋轉出去，形成一個幽深的漩渦，瞬間就吸引了周遭是七八縷時空亂流！
同時被吸引過來的，還有歷劫。
男子銀色的長發在幽深的虛空當中突然開始無風自動，衣袂也飛揚起來，竟是不由自主地朝著那時空亂流而去。
沈衣雪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那一股時空亂流的威力，她已經領教過一次，何時還是發了威之后的？
不過轉眼之間，那如同海藻一般的時空亂流，竟然纏出了歷劫的一只手腕！
不但如此，那些被吸引過來的時空亂流，也在同時一時間，不是融入那一律形成漩渦的時空亂流當中，就纏住了歷劫！
一時間，歷劫的雙手雙足幾乎同時被時空亂流纏住，同時開始朝著不同的方向大力拉扯！
也幸虧是朝著不同的方向拉扯，各方面的力量角力之下，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反而是讓歷劫穩住了身形。若是當真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恐怕歷劫就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更要命的是，歷劫尚未完全掙脫纏住他四肢的那些時空亂流，竟然又有不少時空亂流，有的像的女子長長的頭發，有的如同一團糾纏的繡花線，還有的如同河中的水草一般，各式各樣，不一而足，卻是同時朝著歷劫而來！
歷劫的臉色也不禁變得難看起來，金色的光芒當中終于帶了一絲鋒銳之氣，然而卻是割開了其中一縷，就立刻又有好幾縷補上來！
無數的時空亂流，幾乎將歷劫纏長了一個粽子，密密匝匝，到后來隔著鏡像，沈衣雪甚至只能看到一團亂麻般的時空亂流，根本就就看不到歷劫的身影，只有那金色的光芒若隱若現，時明時滅，最后突然爆出出一團耀眼的金色光芒！
沈衣雪愣愣地看著山谷上空的巨大鏡像，瞪大了眼睛，不敢稍有懈怠，生怕錯過了一個細節，然而，在那一片幾乎占據了鏡像大半的金色光芒過后，一切竟然再次歸于虛無。
無天無地，不分上下，沒有一絲光線，只有暗沉的，深邃的，黑暗虛空。
沈衣雪繼續盯著那鏡像看，依舊是一片虛空。
再后來，虛空也開始消失。不對，應該說是那山谷上方的鏡像開始消失！
就好像一面水晶鏡被人突然打碎，山谷上空的鏡像突然就變成了無數碎片，依舊折射著那種黑暗的虛無，在半空當中旋轉著，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失。
山谷上空的藍天白云，再一次出現在了沈衣雪的視線當中，就連方才飛出視線的言寂，也再一次出現在了沈衣雪的面前。
言寂不在盤膝而坐，就那么凌空直立在山谷上方，靜靜的，如同一尊雕像。
沈衣雪似乎有些不愿意那鏡像就此消失，伸出雙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卻只能是徒勞。
時間仿佛極快，卻又仿佛極慢，好像要凝固了一般，沈衣雪雙眼空洞，愣愣的注視著鏡像消失的方向，臉上還保持著那種擔憂卻又無助的神情。
“歷劫去了哪里？”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語，目光卻直直的盯著言寂，“后面呢？”
言寂嘆了口氣，依舊懸浮在山谷上空沒動：“后面的事情，已經不在我的力量掌控之中。”
也就是說，再后來的事情，已經超出了神界的范圍。而動用神界本源之力的言寂，自然也就無從得知。
只是，這樣一個結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沈衣雪看到了，其實和不看到，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之前不過是知道歷劫并未能順利從那水潭中進入神界，現在也不過是知道他未能順利出現的原因，是被時空亂流困住，脫身不得。
至于歷劫的下落，該不知道，還是不知道！
言寂說完這句話，就再次沉默下來，本源之力，就如同護天道人動用天道之力一樣，并非是沒有任何后果需要承擔的。
就如此刻的言寂，渾身上下，都透出濃濃的疲憊之色，讓沈衣雪想要追問，都開不了口。
只是，似乎也沒有沈衣雪追問的時間，一陣“沙沙沙”的聲音，突然就從三人的腳下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