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前塵往事如幻
當年佛道二宗處置幻如魔帝的最終地點，其實就是這山谷正中央的那口深潭旁邊。言寂清楚地記得，那口水潭，并無源頭，然而其中的潭水卻完全沒有死水腐臭的跡象，想必有地下暗河之類。
那潭水清澈，卻又奇寒徹骨，上面終年飄蕩著一絲乳白色的霧氣。然而就在那一次神魔大戰，戰天劍神主動選擇了主動寂滅之后，言寂再一次來到這個山谷之后，突然發現，那水潭中的潭水，似乎不再那么清澈。
就好像…言寂不愿向沈衣雪過多描述當年處置幻如魔帝時候的情景，因此在猶豫再三之后，也只是說了一句：“就好像里面被人撒了一些紫色的絲線一般，在水中飄來蕩去。”
當時的情景，他記得特別清楚，陽光下，透明的潭水當中，紫色的，如同絲線一般的東西在水中游動，令言寂想到…紫色的鮮血滴落水中之后，未曾均勻暈染開的情景。
那是言寂，在處置了幻如魔帝之后，第一次進入這個山谷。
從那之后看，這個山谷，就成了他心中的魔障一樣的存在，總會時不時地浮現在腦海當中，直到他忍不住心中好奇，第二次進入其中。
那個時候，離神魔大戰過去了已經將近三百年的時間，言寂發現，原本那些從土層當中拱出來的，無枝無葉的花苞已經半開，有些甚至已經處于完全綻放的狀態！
言寂親眼看到其中一朵花苞，在陽光之下，倏然綻放，一縷淡淡的，紫色的，狀若煙霧般的氣息，就隨著那花苞的綻放，散溢在了山谷內的空氣當中。
之所以說是山谷內的空氣，那是因為言寂發現，這些奇異的紫色花苞，雖然在山谷外的山體上面也有，然而卻一如他初次見到時候一般，甚至已經枯萎了一部分，什么也沒有留下，只是將那山體，也染上了淡淡的紫色。
也就是說，只有山谷之內的花苞，才有綻放的機會！
而隨著山谷內花苞的綻放越來越多，從花苞中噴薄而出的紫色霧氣也越來越多，言寂逐漸就開始感覺到了呼吸困難，若是勉強呼吸的話，那空氣中的花香，就好像火炭一般，灼燒著他的喉嚨胸肺！
他下意識地運轉體內真氣抵抗看，最后卻發現，他越是運轉真氣，那種灼燒到近乎窒息的感覺，就越明顯！
迫不得已之下，言寂只好從山谷當中退出。結果剛從山谷走出，甘甜潤澤的天地靈氣再次充斥在心肺間，言寂才算是穩定下來。
而現在，此刻，也不過是言寂第三次前來，本來他以為自己也能如之前那一次，至少走進山谷當中，結果卻連入口都沒有通過，就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灼燒的感覺。無奈之下，也就只好選擇了停下腳步。
言寂說完，沈衣雪卻是愣了半天反應不過來，因為言寂所說的那種情況，哪怕剛才她一只腳都已經踏進了山谷之內，也是沒有任何感覺！
沈衣雪皺起眉頭：“可是，方才到現在，我根本就一絲沒有你所描述的那種灼燒感覺，這是怎么回事？”
言寂苦笑：“想必那紫色煙霧應該說當初的幻如魔帝氣息所留，而你，又是她的親生女兒，一脈相承，自己也就不會傷害你分毫！”
“又或者，這些紫色花朵根本就是幻如魔帝體內殘存的真魔氣所化，”言寂思索了一下，將自己所能想到的第二種可能說了出來，“你的混沌之氣，可以容納一切，自然也就包括這山谷當中的真魔氣。”
沈衣雪微微頷首，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然而隨即又想到軒轅昰，言寂這個神界道宗宗主尚且無法承受，軒轅昰一個普通人界武者，又如何能夠承受得起？
想到軒轅昰，沈衣雪這才猛然驚覺，自己折返回來走到言寂面前，軒轅昰竟然十分罕見地沒有跟上來。然而她再回頭，卻已經看不到軒轅昰的人影了！
山谷的入口就這一條，而且還只能容兩個人并肩前行，沈衣雪與言寂交談這段時間，也未曾發現軒轅昰從他二人身邊經過。
所以，軒轅昰也只能是只身進入了山谷里面！
想到言寂方才所言，沈衣雪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軒轅昰在山谷內，是否會出現言寂之前所遇到的情況。
當下也顧不得多想軒轅昰處心積慮非要她來此山谷的目的，沈衣雪急匆匆的對言寂道：“那你現在此處等我！”然后轉身就朝著山谷內小跑了過去！
陣陣花香襲來，紫色的煙霧彌散在這片山谷內，也將這片天地浸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紫色，如夢如幻，悠遠神秘。
沈衣雪不但始終未曾感覺到言寂之前所描述的那種灼燒感，反而覺得那花香沁入心脾，一呼一吸之間，周身竟是無比的舒爽安逸。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第一次由人界進入修真界之后，天地靈氣朝著身體狂涌，洗滌經脈中的雜質，脫胎換骨之后的感覺一般，竟是無比的神清氣爽！
“軒轅——”
沈衣雪靠近山谷當中，一直沒有看到軒轅昰的身影，心中急切忍不住大聲呼喚了起來，然后才轉身四下搜尋。
然后她才看到，在這一方不大的天地當中，一個黑色的，如同將一身夜色披在肩頭的背影，正朝著那山谷的中央，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他似乎聽到了沈衣雪的呼喚，腳步頓了一頓，轉回頭看了沈衣雪一眼，卻是什么都沒有說，再次目視前方，一步一步的朝著那山谷的正中央走去。
說是言寂沒有說錯，沈衣雪沒有記錯的話，這山谷的正中央，應當就是當年處置幻如魔帝那個水潭。而此軒轅昰此刻所去的方向，也正是那個水潭！
沈衣雪沒有想到，軒轅昰明明聽到了他的呼喚，卻竟然沒有給她任何回應，于是忍不住又喚了一聲：“軒轅——”
然而這一次軒轅昰卻是連頭也沒有，不但沒有回頭，就連腳步也沒有再停頓一下，依舊目標堅定地，繼續朝著那水潭的方向走。
看著男子修長挺拔的背影，義無反顧地堅定腳步，沈衣雪卻是突然沒由來有些郁悶，雖然是軒轅昰費盡心機地想要自己來這個地方，然而在她清醒過來之后，她一度認為自己也算是占據了“主動”，只是沒有想到此刻軒轅昰的舉動，卻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當下也顧不得再同軒轅昰賭氣，一邊大聲叫著“軒轅”，一邊朝著軒轅昰的方向飛奔過去。
軒轅昰卻仍舊沒有回頭，腳步卻已經停在了那潭水旁邊，正低頭望著水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而從沈衣雪這個角度，卻又只能看到軒轅昰的背影，完全看不清那潭水當中的情況，當下心中愈發急切，三步并作兩步，就跑到了軒轅昰身后。
“軒轅！”沈衣雪的聲音當中帶著一絲沒好氣地抱怨，“你這是在同我賭氣么？”
她一邊大聲說，一邊從軒轅昰背后繞到潭水邊上，順著軒轅昰的目光，朝著那潭水當中看去，不由就是一呆。
沈衣雪發現，那潭水根本就不是言寂所說的，無比清澈，水中更沒有狀如紫色絲線一般的事物游蕩其中。整個水潭當中，只有一片淡淡的紫色霧氣！
看不到一滴水，只有紫色的霧氣從中氤氳上來，然而卻又停留在離地面半尺左右的地方，就再不上浮，因此之前沈衣雪未曾走到譚邊的時候，竟是完全沒有發現。
那霧氣并非靜止不動，而是一水潭中央為中心緩緩地，逆時針旋轉著，形成了一個紫色的漩渦。
而軒轅昰的目光，就正盯在那漩渦的中心！
沈衣雪也隨著他的目光望向那紫色漩渦的中心，只覺得心中陡然一陣，緊跟著就覺得心神似乎不受控制一般，似乎要被那紫色漩渦拉扯進去！
一瞬間，那紫色的漩渦中央，就如同一面銅鏡，將前塵往事，不管是前世的，還是今生的，都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地呈現在了沈衣雪的面前。
她看到了自己被牙婆帶往京城途中時候，車夫意圖不軌的時候，背后出手定住車夫，為自己解圍的人。因為隨后出現的人是化名葉裳的夜流觴，所以沈衣雪自始至終都認為當時暗中出手的，也是夜流觴。
然而此刻沈衣雪看到的，卻是一道熟悉至極的，溫暖祥和的金色光芒一閃，那車夫便如同泥塑木胎一般，靜止不動了。
她也看到了在春仙閣中，自己被打得死去活來，奄奄一息，不省人事的時候，還是那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白色的僧衣，微微帶著惶惑和茫然的眼神，卻又充滿悲憫地看著自己。然后還看到歷劫將那七色蓮花玉佩，嵌入自己胸口的情景。讓心口的位置，除了一個金色的卍字輪，還多了一朵七色蓮花。
沈衣雪下意識將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像是后知后覺一般，發現除了那卍字輪，那七色蓮花，似乎已經消失了許久…
她也看到了夜流觴，看到了他為自己所付出的種種；看到了原銘，被乾坤袋擄道劍宗，受盡的千般折磨，卻又為了被困在落冰湖中，險些肉身直接進入鬼界的自己，毅然融魂入劍！
甚至還看到了在人界的一世，為了擺脫東靈皇子的身份，夜流觴與原銘兩個真魂同時清醒，軒轅昰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地，商議，最終決定放手…
一瞬間，往事如煙，歷歷在目，沈衣雪的心中，出了愧疚，就剩下了虧欠！
她，似乎虧欠了許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