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城堡頂層的走廊像是記憶中一樣安靜,越往上走人就越少,即使兩旁的陽光如此圣潔,也難以遮蓋這座城堡之上的冷清。它安靜的帶著常人不可接近的神圣佇立在那里,俯視著帝國的一切,就像是住在那城堡頂層的人。
初的脛甲踩在地毯上發出有些低沉的聲音,她沿著走廊穿過了從窗外落進來的一片又一片的光輝,低著頭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向著最上層走去。
終于,她站在了一扇門前,在門里她感覺到了那個熟悉的氣息。
“嗒。”
初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門上,門扉上金色的紋路里,倒映著漆黑的頭盔,和頭盔下那雙已經失去了神采的眼睛。
“進來吧。”
門里的人說道,聲音一如從前,只是帶上了一點蒼老。
初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里是一個大廳,寂靜空蕩,仿佛這里已經脫離了人世,處于另一個世界里。
大廳的盡頭,屹立著一張高大的金紅色的王座,王座上坐著一個人,她披著紅色的披風,金色的長發垂在肩頭,手邊依舊放著那把金紅色的獅心長劍。
初抬起了頭,面向那個王座上的人。
王與騎士再一次見面,一如從前王為騎士加冕的那一刻。
兩旁的陽光依舊璀璨,陽光里,黑色的騎士站在身披光輝的王前,摘下了頭盔,單膝下跪。
愿吾王,榮光永恒。
可惜初已經不能言語,無法將那宣誓忠誠的言語言明。
但是一切還是都像是回到了那時的場景里。
王座上,希爾曼微微一笑,她看著騎士,眼里帶著追憶和緬懷。
時間已經在她的臉上刻下了痕跡,無論如何她抵抗不了蒼老,三十年對于一個凡人來說已經是一個極為漫長的時間了。
“我想過我們會以某種方式在此見面,卻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初沒有回話,大廳里只有希爾曼緩慢地溫聲敘說著。
“我們已經有很久沒見了吧,我從前尋找過能夠召喚你的黑石,可是一直沒有結果······”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初的異常。
她看向了初那雙已經失去了神采的灰色的眼睛,還有閉口不言的嘴巴。
許久,她低下了眼睛,笑了一下,輕聲說道。
“這樣啊,你已經背負了如此多的罪惡了嗎?”
所以才會因此變得如此殘缺。
希爾曼看著座下如同陰影一樣的黑色,眼中似乎泛起了些許悲傷。
不過,在她那永遠高傲充滿光輝的眼里,那點悲傷沒人能夠看得清楚。
她只是抬起手,對著初說道。
“上前來,我的騎士。”
初默默地向著希爾曼走去,跪在了她的身邊。
隨后,她感覺到好像有一雙手輕柔地捧住了她的臉頰,讓她俯下身子,靠在了一雙腿上。
騎士靠在王的膝蓋前,王用手掌摩挲著她的眼角。
“這一次,我不允許你帶走任何人的罪惡。因為這是我的國家,所有的罪惡都應該由我來處置。”
希爾曼將初半摟在身前說道。
“而現在,我命令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初呆呆地靠在希爾曼的膝蓋上,就像是被陽光照在身上,有一種暖意,令人安寧而舒適。待在希爾曼身邊的時候,她總會有這種感覺,希爾曼就像是一道陽光,高高在上,卻毫不吝嗇地照耀著所有的人。
兩個人的相見很平淡,沒有太多的言語,只有安靜的包容,光輝對罪惡的包容。
黑騎士回來了,激動的城門守衛不小心走漏了風聲,隨后,這個消息確實就像是一陣風,卷過了整座城堡,叫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很少有人能說的清楚黑騎士對于這一代的萊茵哈特人來說代表著什么,它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男孩們聽著它的故事長大,女孩們更是對這位傳聞是女性的騎士萬分崇拜。似乎曾經每一個萊因哈特的孩子都幻想過要成為一個那樣的騎士。
就連教科書上都還有著王對黑騎士的加冕詞,而吟游詩人最喜歡唱的帝國橋段,也總是段背叛議會,王與騎士的血色巡禮。
雖然也不至于每個人都是那么激動,但是總有幾個異常激動的人。
比如眼下就有那么一個。
城堡的門口,一個人不顧守衛的阻攔走進了城堡里,快步地走在走廊上,幾乎像是要跑起來一樣,向著城堡的頂層走去。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鎧甲,腰間挎著一柄長劍,手里抱著一頂頭盔。
她是一個年輕的女孩,看起來最多也不過二十歲左右,一頭金色的頭發簡單地扎在腦后。
鎧甲和干練的打扮讓她看起來很英武,配上她那俊美的臉龐,想來足以叫同為女性的女孩們為她著迷。
她就是獅心女王的養女,也是帝國的公主希德,在這個名字就像是男孩一樣,而她的性格也是如此。
她從小就喜歡劍術,跟隨劍圣羅蘭學習,總是像一個男孩一樣弄得一身傷痕和塵土回家,但也是因此她小小年紀就有了極高的劍術水準。
而除了劍術之外,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聽她的老師和母親講起黑騎士的事情。
在她看來那便是作為一個騎士最高的追求,用手里的劍為帝國開辟道路。
希爾曼總是說她需要修養心性,不然以她的性格并不適合做一個王,即使希爾曼給她的各門功課她都完成的很好。
但是她倒是不是很在意這些,在她看來,自己的父王還能坐很久的王呢。
而此時,這位希德公主帶著一臉急切的神色走在走廊里,她趕著要去見她的父王,她要向她的父王確定一條消息,那位黑騎士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王座前,初倚靠在希爾曼的膝蓋前,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頭來看向希爾曼。
我有一樣東西要還給你,陛下。
她通過惡,將自己要說的話傳達給了希爾曼。
希爾曼微微一愣,但接著,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淺淺一笑。
“當然,你應該還給我。”
說完,她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默默地等待著,等待著初把那樣東西還給她。
初站起了身子,猶豫了一下,湊到了希爾曼的近前。
她生疏地抬起了自己冰冷的嘴唇,輕輕地吻在了希爾曼的臉頰上。
這時,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人興沖沖地走了進來。
“父王!”
氣氛凝固了下來,連空氣都像是微微滯澀。
初的身子一僵,希爾曼則是淡定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推門進來的希德神情定住,呆愣地站著,看著王座上的兩個人。
她的大腦快速地處理著自己看到的東西,半響,她臉頰慢慢變紅,眼里的理智也開始漸漸消失,混亂地打著圈圈,手里的頭盔也掉在了地上。
“我。”
希德頂著一雙混亂的眼睛,擺著自己的雙手,搖搖晃晃地向著門外退去。
“我我我,我拿個東西就走!”
說著,她拿起了腳邊的頭盔,轉身卻又撞在了門框上。
“砰。”一聲悶響。
“唔。”希德捂著自己發紅的鼻子,嗚咽著找準了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初扭頭看向希德跑開的方向。
希爾曼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淡笑著說道。
“那是我的女兒,還很不成熟,讓你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