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津是傅錦行的兒子,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傅錦行可不是他爸傅智淵的兒子,這一點,梅斕也心知肚明。
再吵下去,一旦牽出蘿卜帶出泥,出事的人絕對不是何斯迦,而是她自己!
傅智漢向著梅斕的方向看過去,像往常一樣,又是瞇了瞇眼睛:“既然大嫂都發話了,你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那我也就別多管閑事了,省得被人記恨。”
一席話,聽得何斯迦很不自在,她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臉色也跟著變了變。
“三叔是一番好意,我心里也知道,你這是關心我們傅家的后代嘛。”
傅錦行似笑非笑,話鋒一轉:“對于自己沒有的,就會格外在意,這是人之常情,沒關系,我十分理解三叔。”
傅智漢和妻子結婚三十年沒有孩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算一件憾事,所以誰也不主動提及,唯恐揭開二人的傷疤。
如今傅錦行卻輕捻虎須,專往他們的心窩子上戳刀子,可謂是進行了一次狠狠的回擊。
果然,傅智漢和妻子都是一怔。
很快地,兩個人憤憤地起身,傅智漢將面前的麻將牌猛地一推,怒喝道:“用不著你理解!我告訴你,當年我率領傅氏披荊斬棘的時候,你還是一個穿開襠褲的尿娃娃!”
傅錦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直視著傅智漢的眼睛,火上澆油:“哦,那不是正說明了,三叔你現在已經老了嗎?人要服老,既然老了,就要接受退居二線,去過頤養天年的日子。不能因為你沒有兒孫,就這么排斥含飴弄孫的生活吧?”
一席話,說得十分自然。
他的嘴有多毒,何斯迦早就領教會,深有體會。
如今是傅智漢挑釁在先,也就別怪傅錦行毫不筆下文學氣,予以諷刺。
就連其他人都感到有些渾身不適,面面相覷。
幸好,這個偏廳只有他們幾家人而已,另外的親戚都在外面的筆下文學廳里,不然的話,可就太丟人了。
“錦行,你這是什么態度!”
不得已之下,傅智淵只好站出來,假模假樣地訓斥了一句。
然而,大家都聽得出來,他也不想插手,只是礙于身份和面子,不得不擺出一個姿態。
“我覺得自己的態度非常不錯。津津,快過來,爸爸帶你四處轉轉,這就是傅家,以后都是你的。”
傅錦行看出了兒子的膽怯,他朝著津津招了招手,笑容和煦,和剛才判若兩人。
其他人在聽到“以后都是你的”這句話的時候,表情一下子變得迥異起來。
是啊,傅錦行是這一代的繼承人,那么他的兒子,自然就是下一代的繼承人。
不管哪一代,傅家的子女其實都不算少,不過,真正能夠稱之為繼承人的,永遠有且只有一個人而已。
津津松開了何斯迦的手,邁著小腿兒,一顛一顛地朝著傅錦行跑了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大手。
那種滿滿的安全感,令他的小臉兒一下子就出現了屬于孩童才有的純真笑意。
見狀,傅智漢夫婦氣得臉色鐵青,當場拂袖而去。
如果是以前,大家或許會象征性地挽留一下,說幾句場面話,把這件事給遮過去。
但傅智澤夫婦顯然已經不想再和稀泥,他們很清楚,寧可得罪傅智漢,也不要得罪傅錦行,所以二人盡管面露難色,卻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作為晚輩,一直在筆下文學廳里招呼長輩們的傅錦添剛一進來,就發現眾人臉色不對。
此外,他環視一圈,發現偏廳里不僅少了傅智漢夫婦,連傅錦行、何斯迦和津津一家三口也不見了。
“你大哥他們去上香了。”
魏巧君一把拉過傅錦添,讓他先坐下,低聲說道。
好像沒事人一樣的傅智淵品嘗著上好的普洱茶,沒話找話:“錦添也不小了吧,有沒有交女朋友?有機會的話,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不等傅錦添開口,一旁的梅斕已經嗤笑一聲:“是給我們看看才對,沒有你,你一年只回來一天,難不成還讓人家女方專門等你?”
這對夫妻分明就是怨偶,只要碰到一起,就是火星撞地球,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了。
傅錦添拿了一塊糖,丟進嘴里,笑著回答道:“我還沒有女朋友,以后要是有了,一定給大家看一看。”
于是,話題就很自然地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魏巧君趁機對梅斕說道:“大嫂,你面子大,人脈廣,不像我,整天只會待在家里。要是誰家有好女孩,你千萬要幫幫忙,給我們錦添介紹一下。”
她深諳梅斕的心理,知道她喜歡那種眾星拱月般的感覺,于是就順勢給梅斕戴一頂高帽子,反正說兩句好話又不掉塊肉。
果然,梅斕臉上出現一絲笑意,大有一副包在她身上的意思。
看到這一幕,傅錦添的心中感到一陣無奈,但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搖了一下頭,盡量不表現出任何不滿的情緒。
等大家陸陸續續趕到,給先人敬過了香,梅斕作為女主人,已經提前交代了廚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肴。
今年很特別,傅智漢夫婦提前離場,但初次回來過年的何斯迦和津津頂上了空缺,從人數上看,就等于沒多也沒少,和往年一樣。
入席之后,長輩們將大紅包拿了出來,分發給小輩們。
“別人送你東西,你要說什么?”
何斯迦對津津低聲說道。
津津眨著一雙毛嘟嘟的大眼睛,脆生生地說道:“謝謝爺爺和奶奶,二爺爺和二奶奶,謝謝小叔叔!”
有傅錦行在,他倒是終于不怯場了。
說是紅包,但里面裝的都不是錢,而是各種沉甸甸的金飾,有金鐲子,有金項圈,還有金元寶,十個一組,整整齊齊地擺在盒子里,看似不大,卻很重,掂在手里,很有分量。
何斯迦也一一謝過眾人,將東西收好。
“既然津津是我們傅家的孩子,今天也正式認祖歸宗了,那就不能再跟母姓了,要盡快改過來才是。”
傅智淵似乎很在意這件事,主動提出。
而這一次,梅斕倒是跟他同聲共氣,難得地沒有反駁:“這話沒錯,都知道津津是你的兒子,還姓何,這算什么?哦,難道想讓我們白白給他們何家養孫子嗎?”
頓了頓,她瞟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何斯迦,輕哼一聲:“生不出兒子,那就認命。”
何斯迦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但她依舊沒有開口。
因為她知道,傅錦行今天承受的壓力其實也非常大,別看他是繼承人,可傅家畢竟是傅家,這么多雙眼睛盯著,他能夠帶著自己和津津一起來上香,實屬不易。
所以,何斯迦不想橫生枝節。
“按照法律,子女的姓氏可以選擇父母中的任何一方,沒有硬性規定,一定要隨父姓。一個名字而已,叫什么不行?”
傅錦行冷冷地反問道。
“叫什么不行,那你怎么不叫阿貓阿狗?”
傅智淵生氣地一拍桌子,怒吼一聲。
“可能因為我爸不是貓狗吧。”
傅錦行淡淡開口。
聞言,其他人分明想笑,卻又不敢。
“你翅膀硬了…”
傅智淵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家里的一個保姆一臉疑惑地捧著一個紙盒,從外面走了進來。
“傅太太,這是你的,剛才有人送來的。”
保姆徑直走到梅斕的身邊,她一回頭,滿臉都是不高興:“沒看見我正在吃飯嗎?送到房間里去!”
被她一喊,保姆訕訕地說道:“可是,對方說了,里面的東西價值很高,寄件人特地買了保價,需要你當面簽收,我又不敢擅自拆開,只好拿到你面前了…”
說罷,她遞上一把拆信刀,麻利地將紙盒外面的包裝膠帶給劃開了。
梅斕只好站了起來,走到一旁,側身站著,打開紙盒。
何斯迦原本就坐在她的對面,一抬頭,她就可以看見梅斕的側臉。
梅斕從紙盒里取出一個精美的馬口鐵盒子,只見上面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由安吉利科創作的一幅知名作品《圣母圣子》的圖案,印刷精美,栩栩如生。
她似乎也沒有料到,手里拿著鐵盒子,晃悠了幾下。
確定沒什么異樣,梅斕直接打開了盒蓋。
“啪!”
只一秒,她又受驚一樣地重重把盒蓋給扣了回去!
其他人都在吃飯,沒有留意到這一細節,但何斯迦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梅斕,所以很自然地就捕捉到了她臉上的表情。
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分明看見,梅斕的雙手緊緊地抱著那個鐵盒子,以此來遮掩著因為呼吸急促而變得劇烈起伏的胸口。
她在害怕什么?
這是何斯迦的第一反應,不管怎么說,微表情是騙不了人的。
眉毛扭曲,眼睛警覺,梅斕看上去異常驚恐,但她似乎又在壓抑著這種驚恐,不希望被人發現。
“怎么了?”
先是察覺到了何斯迦正在緊盯著某一處,傅錦行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注意到了梅斕那邊好像出了什么情況。
他稍微提高音量,對梅斕喊了一聲:“媽,有事嗎?”
她一個哆嗦,將手里的鐵盒子抱得更緊了。
梅斕有些慌張地回答道:“沒事,我先把東西收好,馬上下來!”筆下文學手機站m.侍yi.or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