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六點一刻,一個并不陌生的身影才姍姍來遲,出現在了黑天鵝西餐廳的門口。
是杜婉秋!
何斯迦和傅錦行所在的那張桌子,可以說是整個西餐廳最好的位置了,既隱蔽,又方便觀察四周。
所以,當杜婉秋一出現在門口,早就有所準備的何斯迦幾乎在一瞬間就看到了她。
“不知道為什么,我一點兒都不驚訝。”
她定定地看著那道身影,看著杜婉秋在白衣黑褲的侍應生的帶領下走近了馮舒陽,何斯迦扭頭看向傅錦行,輕聲說道。
他的臉上也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微微點了一下頭:“很巧,我也是。”
能夠讓馮舒陽在這么緊張的行程里擠出兩個小時,單獨共進晚餐的人,一定跟他很有交情,是老相識了。
而且,又約在了這么具有情調的高消費場所,不用猜也知道,他絕對是約了女人。
“還真是念舊情,也不知道這么多年是不是真的一直沒有聯系,還是在背地里藕斷絲連?”
傅錦行一臉玩味地看著斜前方,自言自語。
“應該是沒有聯系過,你沒注意到嘛,杜婉秋今天晚上可以算得上是盛裝打扮了,別看她表現得好像云淡風輕的,你仔細看,她的頭發和指甲是新做的,就連項鏈和耳釘都是配套的。”
何斯迦壓低聲音,逐一提醒著他。
果然,女人的觀察能力總是驚人的,聽了她的話,傅錦行瞇眼看去,發現的確如此。
看起來,杜婉秋對于和馮舒陽的這一次見面,還是非常在意的。
“來了?”
隨著杜婉秋款款向自己走來,馮舒陽發現自己居然很不爭氣地一陣心跳加快,他甚至下意識地欠了欠身體,口中主動打著招呼。
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十分滿意,杜婉秋矜持地點了點頭,抿著紅唇,輕聲說道:“冒昧地約你見面,希望你不要見怪。”
侍應生拉開椅子,她在馮舒陽的對面坐了下來。
坐下之后,杜婉秋沒有急著說話,而是面帶微笑地環顧著四周的環境。
看了一圈之后,她這才輕聲說道:“真是想不到,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這里竟然和原來一模一樣,幾乎讓我有一種時間靜止的感覺。”
她的語氣里充滿了感慨,感情豐沛的同時,又不會過分濃郁,拿捏得恰到好處。
對于這一次見面,杜婉秋做足了準備。
聽她這么一說,馮舒陽忍不住細細地打量著杜婉秋,脫口說道:“你也沒變,和原來一模一樣…”
杜婉秋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識地用手捂著側臉,又是驚喜,又是嗔怪:“怎么可能,我都老了,連小柔都是大姑娘了,哎,我怎么會和原來一模一樣呢…”
她的語氣里多了一絲悵惘,但一說到女兒,眼中卻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馮舒陽略顯遲疑:“小柔…她好嗎?有沒有交男朋友,還是已經結婚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他頓時心生虧欠。
自己因為和杜婉秋離婚,又無法帶走女兒,只好放棄了撫養權。
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馮舒陽一直醉心于工作,也不曾打聽過關于孩子的消息,如今一提起她,他自然是覺得難為情。
“她很好,長得漂亮,成績也好,非常聽話,我不許她亂交朋友,怕她被人欺負。哎,你是知道的,一個女孩從小就沒了親生父親,跟著我一起改嫁…”
杜婉秋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這個話題有些過于傷感了,見狀,馮舒陽連忙指了指菜單:“先點東西吧。”
她低頭,翻看著菜單,口中說道:“真沒想到,你會選在這里,我已經很久都沒有來過了。事實上,和你離婚之后,我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馮舒陽有些驚訝:“怎么會?姓何的好歹也是做生意的人,難道他不肯為你花這個錢嗎?”
當初他還是一個窮醫生,來這里吃一頓飯,就要花掉自己大半個月的工資,而且還是在杜婉秋并沒有多點東西的情況下。
她微微一笑:“有些東西,也不僅僅是跟錢有關,還要看心情。關于這一點,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清楚的,可惜…”
杜婉秋合上菜單,隨便點了一個套餐。
馮舒陽連忙對侍應生說道:“我和她一樣,再給這位女士加一份甜點。”
說完,他看向杜婉秋,聲音低沉地說道:“就算把菜單上的每一樣都點一遍,我也付得起賬單了,你不必替我省錢。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這里。”
她也莞爾:“是啊,你現在名利雙收,可我卻消化不了那么多的好東西了。”
一時間,二人無話。
眼看著他們兩個人誰也不開口了,氣氛有些凝滯,不遠處的傅錦行對何斯迦耳語道:“你猜,他們說什么呢?”
因為距離有些遠,而且在這里用餐的客人都低聲細語地交談著,所以,他們其實聽不到馮舒陽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和杜婉秋究竟在說什么,只能注意觀察著那兩個人的面部表情,肢體動作什么的。
咬著吸管,何斯迦的眉頭深鎖,語氣嚴肅:“馮舒陽這個白癡,我看,他就快進杜婉秋的圈套了!”
一個在事業上充滿睿智的男人,不見得在感情方面也擁有天才一般的聰慧。
“嗯?”
傅錦行暫時還沒有看出什么端倪,有些不解。
白了他一眼,何斯迦小聲罵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對舊情人余情難了?我看,杜婉秋只要笑一笑,說上幾句好聽的,馮舒陽就會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就算是這樣,和我們男人又有什么關系?”
傅錦行覺得冤枉。
“呵呵,反正你們男人都這樣。”
何斯迦顯然是把對馮舒陽的怨氣兒都發泄到了他的頭上,語氣不善。
“我…”
傅錦行張了張嘴,實在委屈。
沒多久,菜上來了,馮舒陽和杜婉秋拿起刀叉,一邊吃著,一邊偶爾低聲交談。
“聽說,你很快就要離開中海了?”
杜婉秋只吃了一點點,就放下了餐具,她擦了擦嘴,輕聲問道。
馮舒陽點了點頭:“嗯,這一次是應邀來做學術交流,這兩天都在開會,然后我就要回去了。”
她面露不舍:“可是,你還沒有見到小柔呢。”
他雖然感到遺憾,但也無法臨時更改自己的行程。
“以后還有機會。”
馮舒陽也拿起餐巾,把嘴擦干凈,喝了一口飲料。
他忽然想起什么,皺起眉頭:“婉秋,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
盡管杜婉秋的心跳一瞬間加快,但她還是迅速地調整了表情,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慌張之色:“嗯,你說。”
過了幾秒鐘,馮舒陽似乎也下了很大的決心,他開口問道:“我問你,當年我丟了一個寫滿資料的U盤,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眼底滑過一絲異色,不過,杜婉秋立即笑著說道:“什么U盤?家里那么多東西,亂糟糟的,我早就記不大清了。再說,我又看不懂,拿它做什么?”
見他提起這件事,她嘴上不說什么,心里卻是“咯噔”一聲。
難道…難道馮舒陽已經懷疑到她的頭上了?
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早不提晚不提,為什么要偏偏在這個時候提了?
而且,杜婉秋忽然回想起來,巧得很,就在不久之前,何斯迦那個小賤人不還氣勢洶洶地上門,問起了當年的事情嗎?
這些事情,恐怕不是巧合那么簡單!
于是,她馬上裝作一副關懷備至的樣子,上半身前傾,溫柔地詢問著:“怎么忽然問起這個了?”
馮舒陽端著杯子,似乎也不太確定:“沒什么,一時想起來,出于好奇而已。”
杜婉秋咬了咬嘴唇,眉眼之間多了一絲委屈的味道。..
“舒陽,你是在懷疑我嗎?我承認,我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但我對你的工作卻一竅不通,更不可能在這方面動什么歪腦筋呀!你知道,我從小學習就不好,你平時看的那些專業書,我連一行字都看不明白…”
她悻悻地說道。
這倒是實話,馮舒陽的戒心在一剎那就消除了大半。
他很了解杜婉秋,她一看書就頭疼,不可能對自己的研究內容感興趣。
這么一想,馮舒陽的表情果然不再像之前那么冷硬了。
“馮舒陽剛才問了杜婉秋一個什么問題,在她回答之后,他選擇相信了她。”
觀察了半天,何斯迦語氣篤定地說道。
然后,她不再端坐著,而是靠向了身后的椅背,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
“已經可以了,他們也快離開了。”
她無奈地說道,覺得今天晚上跟上一次差不多,又是無功而返。
真讓人氣餒,外加氣憤!
想不到,杜婉秋就這么又躲過了一劫。
而且,她還成功地撩撥到了馮舒陽沉寂多年的心弦,看得出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前妻保養得這么好,看起來好像剛過四十歲似的,依舊成熟美艷,對男人充滿了誘惑。
“別難過。”
傅錦行安慰道。
就在這時,馮舒陽招了招手,準備買單。
就在他掏出錢夾的時候,一個東西從里面掉了出來。
何斯迦眼尖,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什么。
她臉一紅,低咳一聲:“這老不正經。”
不光她看見了,傅錦行也看見了,就連杜婉秋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