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睿微微一怔。
崔慍看著他勾唇一笑:“陛下別來無恙啊!”
莫看他笑著,可眼底卻含著猙獰的冷光。
若非他數次放出流言,他與阿瑯斷然走不到今天這個地步。
在他的注視下司馬睿瞬間恢復如常,他嘴角一勾:“崔家六郎還是這樣神出鬼沒。”
兩個人視線相交擦除細碎的火花來。
崔慍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矮幾上的茶杯,他冷眼看著司馬睿淡淡說道:“若不做虧心事何懼鬼神!”
司馬睿凝神看著他。
不等司馬睿開口,崔慍淡淡一笑:“想來最近陛下可沒少做虧心事。”
他眼中含著顯而易見的譏諷。
這天底下敢跟司馬睿這般說話的人可不多。
“若說起虧心事,只怕崔家六郎也沒少做吧!”唇齒相譏司馬睿同樣不落下風,他淡淡的看著崔慍,眼底閃過細碎的寒芒。
崔慍揚眉一笑,那一笑甚是妖嬈,他凝神看著司馬睿說道:“陛下送我的大禮我收下了。”
“砰…”他稍稍用力,手中的茶杯瞬間化作粉末,從他指縫落了下來。
司馬睿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崔慍輕輕的抖了抖衣袖,他云淡風輕的掃了司馬睿一眼,淡淡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給陛下備了一份大禮。”
崔慍起身便要走。
“你便不恨他嗎?”司馬睿的話恁的突兀。
雖然他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在王玄別院發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崔慍定然是查到了什么才會去找王玄。
這世上有什么能令得崔家六郎失了分寸呢!
只怕也只有她了。
司馬睿看著崔慍的背影,他接著又道:“若非因為王玄,她斷然不會拒絕嫁給你的。”
他的話令得崔慍腳下一頓。
在司馬睿的注釋下,崔慍緩緩轉過身來,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司馬睿說道:“這件事陛下也難逃其咎。”
在他看來王玄固然可惡,可司馬睿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崔慍目光格外冷冽。
司馬睿面上沒有一點波瀾,他緩緩說道:“寡人馬上便要立后了,對你再無絲毫威脅,可王玄不同,你難道愿意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王玄嗎?”
人有軟肋,龍有逆鱗,皆不能碰觸。
司馬睿一句話說到崔慍心中最為恐懼的東西。
崔慍面色驟然一變,他眼中一片陰霾,看著司馬睿的雙目泛著血光,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實際上他無力反駁司馬睿這句話。
阿瑯已是他的婦人,若是任其這樣發展下去,阿瑯一定會嫁給王玄的,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差別。
揣摩人心司馬睿一向做的極好,他雙眼一瞇看著崔慍緩緩說道:“若是寡人愿助你鏟除王玄,你可愿與寡人聯手?”
話音一落,司馬睿凝神看著崔慍。
崔慍看著司馬睿的眼中盡是譏諷,他想都未想一口拒絕:“不必了。”
說著他勾唇一笑:“陛下打的什么算盤,我心中清楚的很,待陛下鏟除了王家,下一個要鏟除的便是我崔家,我勸陛下莫要太自以為是,以為一己之力便可掌控天下。”
說道最后崔慍一臉嘲諷。
語罷,他再不看司馬睿一眼,縱身跳下馬車。
見崔慍離開,所有侍衛皆送了一口氣,他們真怕崔家六郎會對陛下不利。
可司馬睿知道,縱然崔慍有這個能力,可他也不會背上弒君的名聲,士族一向愛惜羽毛,他亦是如此。
崔慍一走,司馬睿眉頭緊鎖,他雙目幽深臉上閃過一抹擔憂。
崔慍行事一向張揚,他既然說給他送了一份大禮,絕對是做了什么事?
他本意是想借著她挑起崔慍與王玄之間的爭斗,讓士族來個窩里斗,沒想到崔慍竟不識抬舉,竟然拒絕了與他合作,那就休怪他無情了。
“郎君,我們可是要回去?”下來司馬睿的馬車,崔大看著崔慍問道。
崔慍抬眸將目光落在定遠侯府的方向,他緩緩搖了搖頭:“不,你們先回去吧!我去看一看她。”
“我們還是隨郎君一起去吧!”崔二與崔大對視一眼兩個一起說道。
崔慍出聲拒絕了他們:“你們放心吧!這天底下能傷我的人不多,我只是去看一看她。”
如今他已經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求她能原諒他。
崔大與崔二只能轉身離開。
崔慍一個人去了定遠侯府。
謝瑯華讓方幻云去歇息了,她一個人躺在榻上,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屋里燃著一盞昏黃的燈。
自從修煉的長生訣,她傷口愈合的速度遠超常人,那點傷對她來說已經無礙,遠比不了她心中的痛。
她抬腿下了榻,緩步走到妝臺前,從錦盒中取出只剩下半截的琴瑟。
她輕輕的撫摸著琴瑟,過往的種種飛快的從她眼前閃過。
她不愿讓旁人看出她的軟弱,也不愿讓母親他們為她再擔憂,可這并不代表她不痛。
她以身救下王玄,縱然從沒有后悔過,可心中全是對他的愧疚,沒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拒絕他的話來,在拒絕他之后又是怎樣的筋疲力盡,痛不欲生!
蕭陌的背叛令得她再不敢輕易觸碰輕情之一字。
她用了多久才從這個陰影中走出來,她固執的不肯正視自己的內心,更不敢承認對他動了心。
這一步步走來,無人知曉她的艱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終究她還是走上了上一世的老路。
崔慍斂盡呼吸,他一動不動的站在謝瑯華窗外,身為七夜尊主最擅長便是暗殺,旁人自然發現不了他。
便是謝瑯華都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
崔慍透過窗戶看著謝瑯華的身影,即便隔著窗紙,他還是舍不得眨眼,他就那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身影。
只要推開門他便可以看到她,可那扇門對他來說有千斤重。
想他這一生早已張揚慣了,何曾怕過一個人!
可如今他怕了,怕到都不敢進去見她一面。
崔慍隔著窗紙看著謝瑯華,忽的謝瑯華手中的那半截發簪映入他眼簾,只一眼他便認出那半截殘了的琴瑟。
他心中兀的一暖,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她可是在想念他?亦或者是在想念他們的過往?
“是誰?”他一激動不自覺亂了氣息,謝瑯華眸光一凝,她放下琴瑟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