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說她愛上了我?那她又為何在我身中劇毒、生死一線的時候,離開了北疆呢?甚至連她的兒子都拋下了。”蘇淮說這話的時候,又是嘲諷又是苦笑。
其實,蘇淮對聶云菲的感情,一直都很復雜。他雖痛恨當年因聶云菲的介入,導致他和柔兒的分離,但卻也不知不覺間被她所吸引。他最討厭她波瀾不驚的表情,所以也總喜歡找她的麻煩,想要看她惱怒的樣子。
但是,從未有過,她永遠都是一副平淡的樣子。唯一的一次,似乎也只是在她喝醉酒以后,她曾失聲痛哭過。
之后,她便再未喝過酒,一杯都不曾有過。
聽到蘇淮的最后一句,蘇煜緊握著著拳頭。他其實也想知道母親究竟是何緣由會拋下他?
正心煩間,一只溫暖的手伸了過來,讓他松了拳頭。那是黎兒的手,她想告訴自己,她就在自己身邊,會一直陪著他。
皇后沈婉冷笑道:“她若真是這樣,本宮還能替她高興。但是,她若不是有所苦衷,不可能會拋下蘇煜。她的性子,本宮再了解不過!”
正在這時,突然有內侍進來稟告道:“皇上,皇后娘娘,皇宮外有一老頭說是聶夫人的師父,要來帶她回去。”因著定北侯如今的身份尷尬,內侍便稱呼聶云菲為聶夫人。
皇上蘇樊和皇后沈婉二人對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但還是對著內侍道:“宣他進來。”
“是。”
不一會兒,一個老頭有些瘋癲地進入到了大殿之中。雖然一看就是個老頑童,但是當看到聶云菲的尸體時,還是不由得一愣,眼中充滿了失去女兒的悲傷。
沒錯,他雖一直將聶云菲當成自己的衣缽傳人。但是他膝下無兒女,久而久之,也就將其當做了自己的女兒。而聶云菲這些年來也一直很孝敬他。
這次,從谷中出來,本想著讓她見見自己的兒子,這么多年來她未曾停止想念過她的兒子。卻沒有想到,他一個不注意,她就被人抓走了。
想到這里,他陡生怒意,沖上定北侯蘇淮的身旁揪住了他的衣領。連請安都忘了,直接惡狠狠道:“你就是辜負云菲的那個負心漢?”
雖是在詢問,但是他已然確定了。定北侯蘇淮叛亂失敗被抓,其他人都早就定好罪帶下去了。
眾人面對這場面有些錯愕不已,但還是有人道:“大膽,見了圣駕還不跪下?”
定北侯蘇淮身邊的侍衛還想將他壓著,被他甩開了,那老頭直接道:“皇上,老頭我只是一個江湖中人,今日會來這皇宮也是為了我的徒弟。如今,我徒弟既然已經死了,那我自然要找這害死她的人算賬。還請皇上恕我不懂禮數之罪。”
皇上蘇樊向來寬厚,皇后沈婉面對他的無禮也沒有絲毫的不悅,更何況眼前這人是云菲的師父。這說明,云菲失蹤這么多年,身邊好歹還有一個人照顧。
如此一想,兩人自然不會怪罪他的無禮,皇上蘇樊便道:“朕恕你無罪,不知閣下是何人?”
他們夫婦二人顯然覺得,此人應該知道些當年的事情。
“藥王谷葉恒。”對于自報家門這事兒,老頭還是比較嚴肅的。
此言一出,全場都有些震驚了。
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葉恒,誰會不知道。傳聞中,這神醫葉恒是個有些瘋癲的老頭,如今一看,八成還真是此人。
“可是神醫葉恒?”在場有個官員有些欣喜地問出了這話。
葉恒道:“神醫不敢當,不過是比江湖上那些郎中厲害些罷了。”
皇上蘇樊為了防止有些大臣帶偏主題,便道:“你說你要找他算賬,那你便在這大殿之上,一筆一賬的都同他算算清楚。”
“多謝皇上。”
既然得了皇上蘇樊的準許,葉恒倒也不客氣了,道:“你知不知道,老頭我找一個如此有天賦的徒弟有多不容易。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把她當成我的女兒,她身上的毒,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可你卻將她害死了。可恨至極!”
葉恒越說心里越氣,也越悲痛,直接一拳打在蘇淮的臉上,罵道:“臭小子,你這負心漢!”
“你說什么?你說我母親中毒了?”蘇煜有些驚愣,莫非母親當年離開自己是因為這個?
葉恒聽他這話便知此人就是云菲的兒子——蘇煜,對于女兒的兒子,便是他的孫子,這個認知還是讓葉恒心里有了一些安慰。
他道:“是啊,她身上中了寒,天下奇毒之首。本來便已經命不久矣,多年前她快死的時候遇到了我,我那時也不知道解毒的法子,只能暫時吊著她的命。”
“寒?不是本侯當年中的毒嗎?”定北侯蘇淮喃喃道,有些疑惑聶云菲為何也會中了這種毒。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卻又讓他不敢面對。
葉恒聽到了這話,怒不可遏,他情緒十分激動。他道:“好啊,我說云菲這毒怎么中得如此奇怪。現在想來,她大概是將你身上的毒都引到自己身上了。沒想到她竟然救了你這么個負心漢。”
他覺得有些真相還是不知道的好,不然他遲早會被氣死。
定北侯蘇淮知曉以后,癱倒在地,喃喃道:“怎么會呢?她不是最恨我嗎,卻為何還要救我?”
蘇煜瞬間明白了,當年母親將毒引到自己身上,八成是知道自己活不長久了,才會丟下自己。
心中充滿了悲痛和憤怒之情,為何母親會愛上這樣一個男子,竟還為了他放棄了自己的性命。
蘇煜的眼中充滿了仇恨,他上前就想要狠狠地揍定北侯一頓。幸虧蘇黎眼疾手快,趕忙攔住了他。
蘇淮畢竟還是蘇煜的父親,切不可做出打自己父親的事情來。即便她也覺得蘇淮確實該打,但她還是理智地攔住了蘇煜。
蘇煜雖然沒再沖上去了,卻還是怒道:“我也希望她不要救你,希望她不要愛上你這個冷酷無情的人。”但蘇煜也想到了上輩子的自己,突然覺得自己上輩子跟蘇淮還真像,不然怎么也會失去黎兒。
蘇煜不能打自己的父親,但是葉恒卻不會在意這些,直接一腳踹在蘇淮的身上。
“你還是個卑鄙無恥的人,竟然拿她去要挾自己的兒子,是你逼死了她。”說著又是一腳踹了上去。
一開始蘇淮還會反抗,可此刻知道事情真相的他,卻絲毫沒有反抗的想法了。他的腦海中,此刻全是聶云菲的音容笑貌。
蘇淮并不笨,有些從前想不通的事情,此刻似乎一下子便想通了。那些曾經覺得有些疑惑的,與現在的真相拼在一起,終于什么都豁然開朗了。只是,他的心卻沉甸甸的。
胸口那塊地方,很痛苦。他從未有如此痛苦的時候,即便深中寒的時候,也沒有此刻得知真相以后來得痛苦。
現在,他似乎終于認清了自己的心。他其實是喜歡聶云菲的,只是一方面因著李柔,另一方面也始終不肯承認自己的內心。
從前的點點滴滴,在此刻似乎被無限放大,越發地清晰起來。他想起了曾經因著自己的冷言,她眼中深藏的悲傷,臉上卻始終清冷著。他想起了她在桃花漫天中的美麗笑容,卻在看到自己的時候漠然的神情。
她也曾對自己有過期待,但最后因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言冷語,終是將她的性子也變得冷漠起來了。
之后,兩人便再無什么交集一般。她選擇待在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中,再未出來過。而他,亦是再未踏足她的宮中。
直到有一次醉酒,他闖入了她的宮中,他要了她。
后來,便有了蘇煜。之后便是他中毒,然后她離開了北疆。
原來,這記憶之中,他似乎什么美好的記憶都不曾給她。他竟是這般折磨她的,蘇淮捂著胸口,幾乎有些崩潰。
蘇煜冷漠地看著自己的父親這幅模樣,他走到母親的身邊,蹲下身子。他十分溫柔地抱著自己的母親,溫柔地笑道:“母親,他的下場你已經看到了。你安心走吧,煜兒會時常過去看你的。”
蘇淮似是終于有所反應,激動地朝著聶云菲的方向道:“讓我看看她,讓我看看她…”
蘇煜冷漠地瞥他一眼,冷聲道:“你沒有這個資格!”
葉恒又是一腳踹在蘇淮的身上,道:“聽見沒有,你沒有資格。這一生你已經辜負了她,之后還逼得她自刎。你有什么資格去看她?”
“我…”蘇淮說不出話來了。
是啊,他有什么資格去看她呢?
是他沒有好好珍惜她,是他傷害了她。
若一切都能重來,該有多好?但這世上從未有后悔藥,逆天而行,勢必有不可承受的代價。
譬如蘇煜,他的代價便是永生永世…
定北侯最后自然也是被處死了,因著蘇煜的大義滅親,蘇煜接替自己的父親,成了定北侯。只是這個頭銜于蘇煜而言,意義并不大,相反還有些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