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的生活太過唯美,讓赫連梨若有些喪失了危機意識,她也有感覺不正常過,只是她太想將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這里面的人和事都活生生的,每一天都讓她笑容滿面,他們講的故事很真切,也很符合現實,讓赫連梨若想要去相信。
她被這樣的生活麻痹著,日復一日,可是那種缺失的感覺卻日益強烈。
她知道自己潛意識里想要逃避,在她穿越到軒轅大陸的時候,在徐浩為她擋住攻擊身死的時候,在太一為救她修為盡失的時候,在陌玉和胡匪對戰身受重傷的時候…
這一系列生生死死,都讓她承受著煎熬,她責怪自己修為太低,她給自己太多壓力,可在心底深處,那種想要擺脫類似被動局面的想法,逐漸演變成想要逃離的心態,這種心態也隨著在幻境中的層層經歷被激發出來。
她有了安逸的生活,她不用再為責任去拼搏,不用再為了守護自己想要的去努力,又如何了呢?
她每天是很開心,可是這樣的開心是逃避換來的,她可以一輩子這樣下去,但那些她想要守護的人呢?
整個幻境,從為嚴逸擋住攻擊開始,都銜接的太好,每次赫連梨若升起這是幻境的想法時,又下意識的將這種想法推翻,就是因為她不想離開。
但是這樣的日子一長,赫連梨若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這是幻境,她就沒從幻境里出來過。
“在現實中,蘇沫找不到她,會怎樣?”
“她認清了和陌玉的感情,可是就這樣和幻境中的他長相廝守,真的好嗎?現實中的陌玉找不到自己會不會發瘋?”
“她答應了為太一重塑肉身,可她在幻境里,根本就無法與昆侖鏡溝通,更別說去尋找重塑肉身的必備之物。”
“她成立了丹鋪,丹鋪中那些跟隨她的人,她得為他們負責,沒了治愈水的支持,丹鋪要怎么維系?”
“胡叨叨為了她們墜崖,雖然接受了傳承,可傳承的如何了?”
“她說要尋找父母的下落,她若沉迷在幻境中,如何尋找?”
這一系列的問題,她真的能逃避的了嗎?
她一方面想要沉浸在這種溫馨的生活中,一方面又被現實中應擔負起的責任困住,她陷入了劇烈的掙扎。
期間,因為關心赫連梨若的狀況,陌玉、蘇沫等人前后過來了幾次,都被赫連梨若拒之門外。
他們每來一次,赫連梨若的心境就會受到一次強烈的干擾。
只是赫連梨若最終擺脫了這種困擾,在無數次的掙扎后,赫連梨若的腦海中無比清晰的認清了一個事實: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沒錯,她是很期盼和自己的愛人、朋友攜手過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可那是和真實的他們,現在,她如果陷在幻境中不愿意走出來,除了她自己得到解脫,其它所有的,都是與她的初心相違背。
她不能這樣下去,不能,她無法想象蘇沫不顧生死陪她穿越過來后,又失去她的那種傷痛;她也無法想象那些以她馬首是瞻的丹鋪成員,失去治愈水供給后,那種心里的落差;她更無法想象太一、唐可兒、金色疾風鳥、胡叨叨、陌玉…這些所有人,沒有她之后的樣子。
可能時間依然流逝,日子依然會過,但就像徐浩的死一樣,她的消失,會成為他們所有人的夢魘。
再抬起頭的時候,赫連梨若的身上有一種堅韌的色彩,這次心境的蛻變,這次對自己心思的清晰認知,才真正讓她從心里變得無堅不摧。
只是要如何出了這個幻境,成了赫連梨若的頭等難題。
卻沒想到,原本很棘手的問題,在她心里堅定的想要出了這幻境的時候得到了解決。
她右手掌心有了一絲律動,這絲律動就像與赫連梨若心血相連一樣,剛一有反應,赫連梨若就察覺到了。
她看看自己的掌心,一個幻音琴的細小紋路就像天然生長在手心的紋路,赫連梨若思索了一會兒,就將心神沉浸到體內。
她記得,當初昆侖鏡進入她體內的時候,就是在她左手掌心留下了淺淡的龍紋,現在出現了相同的狀況,赫連梨若自然會想到,是不是幻音琴也進了她的體內。
在身體里內視一圈后,果然如赫連梨若想的那樣,一把超級迷你版的幻音琴出現在赫連梨若接近右手掌心的位置。
那把幻音琴也就小拇指甲蓋大小,但是幻音琴上每一個符號、每一筆圖案都勾勒的非常清晰,當真令人詫異。
就在赫連梨若心里動了讓幻音琴出來的念頭時,幻音琴就好像聽到了號召一般,真的從她的體內,沿著掌心的紋路出現在她手中,整個過程沒有帶起一點異響。
赫連梨若打量這把超級迷你版幻音琴,心里思量著:這東西怎么才能變大呢?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幻音琴就像聽到了她內心的想法,變成了她心里想象的大小。
這個變化當真神奇,只是赫連梨若還是有點疑惑的,她不是一直在幻音琴的試煉中嗎,幻音琴怎么跑到她的體內的?
因為赫連梨若在房間內待的太久,蘇沫她們來了幾次又都被她拒之門外,大家也覺得赫連梨若有些不正常,出于擔心,便聯袂前來看看。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赫連梨若沒再躲避,她將幻音琴變回指甲蓋大小后,淡然淺笑著將門打開,迎接這些幻境里和她度過無數個日夜的伙伴。
碩兒稚嫩的嗓音在一邊響起:“姨姨是哪里不舒服,碩兒給你揉揉。”
蘇沫、嚴逸、趙海三人,也全都是一臉擔憂的神色,看到赫連梨若開門,臉上既欣喜又憂慮。
陌玉則將手一伸,想要去抱赫連梨若,被赫連梨若躲開了。
“呵相處久了,這樣躲開,心里還是難受的呢。”赫連梨若心里有點難受。
“若若,你到底怎么了?”這下,赫連梨若毫不遮掩的躲開陌玉,所有人都感覺到她不正常了。
“也沒什么,只是我要離開了。”赫連梨若的聲音清淺而堅定。
“離開?去哪?”
“去找你,還有他們。”
“你在說什么胡話,我就在這里啊,你要去哪里找我?”蘇沫說著就要伸手去抓赫連梨若。
赫連梨若沒再多說什么,她腳步微退一步,嘴角漾起一抹微笑,心念閃動,幻音琴就變成了那把豎琴大小,赫連梨若把它立在地上,手指毫不猶豫的波動了一下琴弦。
琴音首當其沖攻擊到的,就是對她伸手的蘇沫,蘇沫的身體就定格在伸手的畫面,從手指到手臂再到整個身體,就像變戲法一樣,消散于天地間。
碩兒撕心裂肺的向蘇沫撲去,口中哭喊著:“娘親。”
赫連梨若的再一個音符,就是對著碩兒去的,碩兒最終的畫面就定格在了哭喊。
嚴逸見到自家兒子、娘子消失在赫連梨若的琴音下,整個人在暴走的癲狂中,赫連梨若的第三個音符,對準的就是嚴逸,嚴逸自然毫無疑問的消散在這片天地間。
再接下來就是陌玉震驚的神情,他看著赫連梨若傷痛的眼神,成了最后停留的畫面。
趙海,則是一伸蘭花指,想要說什么的時候,消散無蹤。
在這個幻境里,赫連梨若從最初的被幻境,到了現在的掌控幻境,好像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停留在幻境中的時候,幻境中尚且有等級差距,尚且有強弱之分,可當她決心要毀了這處幻境的時候,手握幻音琴的赫連梨若就好像成了這片天地的主宰。
她看著消失在眼前的人,她每波動一下琴弦,手指就顫抖一下,那種濃烈的不舍和必須去做的情感產生的音符,讓人聽了都要潸然淚下。
眼前晃過的都是和這些人在一起朝夕相處的畫面,幻境之外的、幻境之中的,都洶涌澎湃的沖擊著赫連梨若的腦海。
她看著和陌玉停留的海岸消失,看著和蘇沫奔跑的沙灘消失,看著碩兒堆起的土堡消失,看著嚴逸修煉的木樁消失,看著趙海學習煉丹的丹爐消失…所有共同經歷過的點點滴滴只能化成最晶瑩的淚珠,順著赫連梨若白皙的脖頸滾落,打濕了脖頸處的衣衫。
當所有畫面全部紛紛揚揚消散的時候,赫連梨若抬起頭,頭上已經不是那片繁星點點的星空,而是一盞碩大的水晶吊燈掛在天花板上,正是她剛剛墜崖的時候,被拉扯進的那間屋子。
所有的東西都沒變,淡紫色的幻音琴放在房間中間,墻壁上的字畫,放書籍的柜子,密碼盤…都與她剛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然而,赫連梨若知道不一樣了,在經歷過這些幻境之后,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她走到幻音琴跟前,想要伸手去觸碰一下,好像這樣,可以讓她的心里好受一些。
指尖剛剛觸碰到琴身,幻音琴就歡欣鼓舞的閃爍出一陣震天紫芒,光芒將赫連梨若包裹,琴身急速縮小,最終化成了指甲蓋大小,在赫連梨若尚未反應過來的瞬間,躍到赫連梨若的掌心上,就像融化的冰雪,融入了赫連梨若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