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并非川人。
但自從成為諸天行者之后,他便與蜀地,與成都屢屢結緣。
這一次,他又來到了成都。
此方天地的成都,比起大唐世界、射雕世界的成都,規模更加宏大,城市范圍足足大出三四倍。
又因蜀地遠離中原,得劍仙庇護,既無藩鎮之禍,又無妖魔之擾,每年都有大量外來人口遷入。家境富有者,遷入蜀地后,自是首選成都定居置業。
因此如今成都,比大唐帝都長安還要繁榮。城中人口眾多,百業興旺,街上店鋪林立,車水馬龍,秩序井然。
作為一個修煉狂,常威本心是喜歡安定的。
因此在成都市井考察一番,常威作出決定,就在成都安頓下來——修煉也不一定非要遠離紅塵。傍著公門,在朝中修行可行,居于市井,在城中修煉自然也是無妨。
高山流水、云卷云舒是道,市井百態,紅塵紛擾,那也是道嘛。
作出決定后,常威找到牙行,豪擲千金,在城西買下一棟空置的大宅。
這大宅據說乃是某位王侯的舊邸,占地百畝,內有五個大院,總計四百多間房屋、十余座樓房,又引了活水,有十余畝的大池塘,以及一座堆土假山,好幾片各式園林,不僅住下常威一家大小綽綽有余,連日常游玩都無需外出,
便是黃蓉這位島主家的大小姐,對這華宅都很是滿意。葫蘆娃們更是開心,一住進來便滿地亂跑,到處探索,玩得不亦樂乎。
分配好了各自居所,又改造出了幾間煉丹室、煉器室、打坐靜室,再吃過一頓遷居新居的團圓飯,次日一早,常威便帶著獨孤鳳,依約前往青城山,尋訪聶隱娘師徒。
常威在大唐世界,暢游過青城、峨眉,對兩地皆十分熟悉。聶隱娘師徒洞府所在的五龍溝,他當然也是知道。
不過此方天地的青城山,雖地名相似,但比起大唐世界的青城山,大了足有十倍,更加靈秀雄奇,地理亦截然不同。
像那五龍溝,在現世以及大唐、射雕等古代世界,固然峰巒疊嶂,谷澗幽深,風景宜人,但也只是一條十多里長的“小河溝”。
可在此方天地,赫然是一條一百多里長,山勢雄奇,河流湍息,絕壁高聳,直入云霄的“大峽谷”。
此方天地的五龍溝,再是鐘靈雋秀,風光玄奇,普通人也根本無法進入消受。
當然,五龍溝地勢再險,也擋不住能夠飛天遁地的修士。
此刻,常威便帶著獨孤鳳,御風飛行在曲折險峻、云遮霧繞的峽谷之中,頭上是一線青天,兩側是巍巍絕壁、莽莽叢林、入云險峰,下方是湍勁激流,偶爾可見一道瀑布,自側面崖壁轟然墜下,飛濺起漫天白霧,落入谷底激流之中。
他倆一面欣賞這自然勝景,一邊尋訪著聶隱娘師徒的洞府。
常威本以為,尋找聶隱娘師徒洞府,說不定是一個“考驗”,得費上一番功夫。
可沒有想到,剛尋至峽谷中游,便見一位青衣女子,站在山腰之間,一道飛瀑之前,笑吟吟朝他與獨孤鳳招手。
可不正是聶隱娘?
常威連忙牽著獨孤鳳飛過去,落在一塊滑溜青石上,對著聶隱娘拱手一揖,笑道:“本以為還要一番好找,卻沒想竟是直接遇上了聶姑娘,這倒是我與鳳兒的幸運了。”
聶隱娘卻并不隱瞞,爽朗一笑道:“是家師吩咐我在外面等候二位大駕的。常道友,獨孤姑娘,請隨我來。”
說罷,取出劍形令符,分開那道瀑布,打開洞府石門,帶著常威、獨孤鳳走進了那條幽暗甬道之中。
常威心中奇怪,沉吟道:“聶姑娘,不知尊師高姓大名?為何要著姑娘專程在外等候我們?”
“我師父姓薛。”
聶隱娘一邊在前帶路,一邊笑著說道:“你既喜歡聽傳奇故事,也知道我的名字,不妨猜一猜我師父的姓名?多年以前,我師父在世俗之間,也是一位卓有傳奇聲名的女俠呢。”
“姓薛?傳奇女俠?”常威略一沉吟,便想起了一則傳奇故事:“尊師莫不是薛紅線,薛女俠?”
薛紅線,亦是一位傳奇俠客,“紅線盜盒”的故事,流傳很廣。以當前所處的年代計算,薛紅線活躍在六七十年前,她留下傳奇事跡之時,聶隱娘都還沒有出生呢。
“你倒真是博聞強記,略作提示,便猜出了我師父姓名。”
“薛女俠大名,常某早已久仰。沒想到聶姑娘的師父,居然就是薛女俠。”
常威也覺好笑,入蜀之后,遇上的三位劍仙,空空兒、聶隱娘、薛紅線,居然都是他知道的傳奇人物。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
蜀地劍仙傳說流傳已久,薛紅線、聶隱娘、空空兒若有志劍道,想要在劍道上更進一步,最終都會入蜀尋仙。而聶隱娘身在蜀中,更是早有傳聞——她故主的兒子,就曾在蜀中棧道上偶遇過她。
“不過我雖久仰尊師薛女俠大名,卻是后生晚輩,薛女俠又不曾認得我,為何要讓聶姑娘專程等我?”
聶隱娘道:“師父有些疑問,想請常道友解惑。”
常威更是奇怪:“薛女俠成名已久,乃是前輩高人。常某初來乍到,何德何能,為薛女俠解惑?”
聶隱娘道:“這個我卻是說不明白,等常道友見了我師父,自見分曉。”
說話間,她帶著常威、獨孤鳳走出甬道,踏上一座架于崖壁之上,如棧道一般的懸橋。
踏著那長有百丈的曲折懸橋,拐過一處拐角,前方豁然開朗,現出一片鳥語花香,如世外桃源般的清幽山谷。
而一位身材嬌小,看上去只二十來歲的素衣女子,正含笑候在懸橋盡頭。
常威并未失禮地用火眼金睛窺其修為。
但即便不用火眼金睛,亦不以神念窺探,他也能直覺地感應到,這素衣女子修為深不可測,如淵如海,遠在聶隱娘之上,比他都要強上不少。
“師父!”聶隱娘快步行至素衣女子身前,介紹道:“這兩位,便是常威常道友,和他的妻子獨孤鳳獨孤姑娘。常道友,獨孤姑娘,這位便是我的師父了。”
常威拱手致禮:“常威見過薛女俠。”
獨孤鳳亦拱手一揖,口稱見過薛前輩。
薛紅線還了一禮,微笑道:“二位乃是貴客,不必如此客氣。請隨我來。”
與聶隱娘帶著常威、獨孤鳳步入山谷,進了一座小木屋中,延請二人坐下,笑道:“窩居簡陋,怠慢貴客,還望二位見諒。隱娘,給貴客奉茶。”
“是,師父。”聶隱娘應了一聲,很快便給常威、獨孤鳳端來香茶。
薛紅線如此客氣,令常威心中很是疑惑。
他攜獨孤鳳登門拜訪,乃是求教劍術而來。這一點,相信聶隱娘已經告知薛紅線了。
既是自己有求于薛紅線師徒,那薛紅線即便身為前輩高人,涵養深厚,不會端起架子高高在上,卻也不該如此客氣才是。
因此他稍微飲了一口香茶,也不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詢問:“方才聽聶姑娘說,薛女俠有事找常某詢問?卻不知是何事情。”
薛紅線略一沉吟,同樣以劍修特有的爽直,直接說出正題:“那我就直言不諱了。常道友,請問你是否見過‘仙門’?”
“仙門?”常威笑道:“薛女俠是指,接引修士‘飛升天庭’的那座仙門?”
薛紅線鄭重道:“正是。”
常威沉吟著,又喝了口茶水,見薛紅線、聶隱娘師徒皆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眼神又是鄭重,又隱有期待,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
“實不相瞞,旬月之前,常某確實親眼目睹了仙門。嗯,還看到了天降甘霖、天花亂墜,天女起舞,天兵列隊,四大天王親迎飛升的‘大場面’。不過說起來二位也許不信,那所謂的仙門、飛升,其實根本就是一個騙局…”
說到這里,他頓住話頭,打量薛紅線、聶隱娘神情,卻見她師徒二人雖稍微有點震驚,便更多的,卻是“果然如此”的釋然之色,心中不禁微微一動,反問:“仙門乃是騙局之事,難道薛女俠早就知道了?”
薛紅線苦笑著搖搖頭,道:
“并非早已知曉,我等對仙門,也并無真實了解,甚至從未見過,僅限于耳聞而已。
“只是我等蜀地正道劍修,也不知是因擅長斗戰殺伐,又或是因‘積外功’的關系,總之對生死之間的氣機,較普通修士、邪魔外道格外敏感。
”我的修為,其實早就可以觸動玄機,引動‘仙門’。但每當我有那種念頭時,總會在受到仙門強烈吸引,心生向往的同時,又隱有某種異常恐怖的預感。
“我問過其余修為與我相仿的道友,這種感覺,并非為我獨有。幾位與我修為相仿的劍修道友,都有此感應。
“這恐怖預感,令我等即使再受仙門吸引,亦不敢貿然再提升境界,溝通‘仙門’。乃至不得不自行壓制修為、封印氣息,避居洞府之中,免得一不小心,泄露氣息,觸動玄機,引來‘仙門’降臨。
“實不相瞞,四十年前,我就已經可以溝通‘仙門’。但因著那恐怖預感,這四十年來,我修為不但沒有寸進,甚至還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便自行散掉部分修為。其他幾位道友,亦與我一般。”
說到這里,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常威:“常道友,可否仔細說說,你看到的仙門究竟是什么回事?為何你能篤定,那是一個騙局?”
常威笑道:“因為我一手促成某位魔修‘飛升’,引出‘仙門’接引,然后發現仙門不對勁,便與之做了一場,順手將之摧毀了。”
“…”薛紅線、聶隱娘聞言大愕,震驚失語。
求勒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