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吁唏,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走在“子午道”那懸于峭壁的狹窄棧道上,看著下方輕紗也似的薄霧,再環顧周圍的崇山峻嶺、莽莽叢林,常威不禁詩興大發,就要抄詩一首,以壯胸懷。
然而看一眼獨孤鳳,想想這位學渣大小姐聽他念詩時的抓狂勁,常威摸了摸虬髯,體貼地閉上了嘴巴,將詩興按回了肚子里。
侯希白正豎著耳朵,聽常威賦詩呢,見他剛念了幾句,就閉口不言,一時心癢難耐,追問:“下面呢?”
常威含笑搖首:“下面沒有了。”
“…”侯金剛頓時滿臉郁悶。
常威本以為,石之軒會在途中繼續襲擾,亦作好了迎接他的準備——蜀道艱難,山高林密,險隘無數,固然便于偷襲,但偷襲過后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棧道之上,只要石之軒敢來,常威就敢拉著他往懸崖下邊跳。
反正他會飛!
然而,直到上千里的“子午道”走到盡頭,石之軒仍未有一次偷襲,令獨孤鳳白白警惕了好幾天,徒耗了許多精力,亦讓常威準備的幾個針對性的計劃,沒了施展的機會。
“石之軒究竟在盤算些什么?子午道上沒有出手,難道是準備在漢中至蜀中的蜀道上出手?又或者,他是在憋一個大招?”
可是數天之后,常威一行都走完了金牛道,進入蜀中地域了,石之軒卻還是沒有出手一次。
直到三人抵達綿陽地域,因錯過宿頭,在一座廢棄的山廟之中夜宿休整之時,石之軒準備了半月有余的大招,終于放出來了。
午夜,子時初。
常威盤坐山廟神龕之下,雙手捧著銅罐,以邪帝舍利精神異力錘煉神念。
獨孤鳳雙手抱劍,靠坐在梁柱之上,兩眼半睜半閉,強撐精神保持警戒。
侯希白靠墻而坐,下巴一點一點,已酣然入睡。
忽然,一陣飄渺歌聲,自山廟之外傳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獨孤鳳眸中精光一閃,睜開雙眼,手掌緊握劍柄,功聚雙耳,捕捉歌聲來源。
侯希白亦渾身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耳廓微微顫動,試圖鎖定歌聲方向。
但那歌聲飄渺不定,時而在東,時而在西,時而又似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重重疊疊,仿佛多人合唱,令人無從捉摸。
歌聲初時還只是凄切,令人聽了心中難受。
過不多時,那歌聲越發詭異,變得鬼氣森森,宛若杜鵑啼血,又似巴猿夜啼,令人氣血翻騰,難受欲嘔。
獨孤鳳、侯希白臉色漸變,催運真氣,試圖抵御歌聲。
但不運真氣還好,一旦催運真氣,體內真氣,竟不由自主按著歌聲的節奏運行,在經脈之中狂奔亂突,令二人險些真氣錯亂,走火受創。
獨孤鳳、侯希白駭然變色,連忙停止催運真氣,不約而同看向常威。
常威緩緩睜眼,望向山廟大門,淡淡道:“你也配唱山鬼?滾!”
似有驚雷平空炸響。
一個“滾”字脫口而出,整座山廟應聲一震,房頂瓦片嘩嘩跳動,無數灰塵簌簌落下!
獨孤鳳、侯希白亦隨之一震,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耳朵。
雖腦海、耳道皆被震得嗡嗡直響,但鬼魅歌聲造成的氣血翻騰、難受欲嘔等負面狀態,皆在這一聲至正至陽的雷霆之音下,煙銷云散。
山廟之外,則隱隱響起一聲痛苦悶哼,鬼魅歌聲戛然而止,又恢復了午夜時的寧靜。
“知難而退了么?”侯希白看著驚疑不定地問道。
話音剛落,山廟左側墻壁,便轟地破開一個大洞。
煙塵彌漫之中,一條矮壯身影,穿過墻洞,撞破煙塵,緩緩步入山廟之中。
那是一個身披僧袍,卻渾無半分慈悲之感的中年男子。他臉闊如盆,大嘴厚唇,下巴突出,雙眼好似兩團鬼火,單憑眼神,就能將普通人嚇至不敢動彈。
這人不僅長相兇煞,面目可憎,氣息更是強悍之極。獨孤鳳、侯希白以氣機窺之,只覺此人好似一座活火山,矮壯身軀之內,積聚著熊熊毒焰,似乎一旦爆發,便能焚盡一切,不可阻擋。
僧袍男子剛自左側破壁而入,右側墻壁又轟然爆開,一條高大身影,撞破墻壁,昂然入內。
獨孤鳳、侯希白一驚,轉眼望去,就見此人身著勁裝,勾鼻深目,長相氣質亦是令人不敢恭維。他手提一把巨大的鐵剪刀,頭上卻戴著個帝王冠冕,感覺很是不倫不類。
不過此人氣息,亦是強橫之極,并不比那僧袍男子稍遜。
這時,山廟大門,又走進來一個身穿彩衣的女子。
此女生得千嬌百媚,乍一看,好像雙十年華的青春佳人,細看之下,就會發現,其眼角已遍布細密魚尾紋,顯然早已上了年紀。
她面色蒼白如紙,氣息隱有不穩,顯是身有內傷。獨孤鳳、侯希白因此推測,此女就是那將好好一首山鬼,唱得鬼氣森森的音攻之人。
她音攻之術被常威雷霆一吼破掉,反噬之下,自然受傷不輕。
女子踏入廟門后,山廟屋頂,忽轟然爆開,瓦礫雨點般墜落下來。
一條人影,亦隨之落下。此人下落之勢極快,雙腳著地時,卻未發出絲毫聲響,仿佛一片羽毛飄落,顯出極高的輕功素養。
獨孤鳳、侯希白定睛一看,只見此人身量極高,長相凄苦,臉色臘黃,瘦骨伶仃,皺紋深如刀刻,一副疲憊不堪、行將就木的模樣。
可此人生得如此“凄涼瘦弱”,背上卻背著一尊金光閃閃的獨腳銅人,觀其大小,若非涂了金漆的木頭貨,那這銅腳銅人,怕是得有一兩百斤重。
此人身負這等“重武器”,卻還能以羽毛一般的輕盈施展輕功,武功之高,令獨孤鳳、侯希白細思恐極。
這四人相繼現身后,看都不看獨孤鳳、侯希白一眼,八只眼睛,全都緊盯著常威雙手捧著的銅罐,眼神之中,滿是殘忍貪婪。
毫無疑問,這四大高手,正是“邪帝”向雨田弟子,“邪帝舍利”理論上最合禮法的繼承人,魔門邪極宗四大魔頭——尤鳥倦、丁九重、周老嘆、金環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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