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女人正是曾經的陰妃,也是李云第八個徒弟李白丁的母親,她因為偷聽朝議教導兒子,被李云直接用春秋筆法宣布死亡,一輩子只允許隱居渤海,不準世人知道她還活著。
隱妃被眾人目光嚇了一跳,臉色不由自主就白了,尤其是皇后的目光,更讓她感到畏懼,她連忙解釋道:“我不是,我沒有,我,我,我只是插一句嘴,諸侯確實不該穿龍服…”
她生恐自己解釋不夠清楚,急急對皇后又道:“長孫姐姐,我真的沒有惡意,自從渤海國主收了我家孩子為徒,小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我這輩子只能避世隱居,再也沒有機會禍亂作惡,我真的是發自赤誠,所以才會提出剛才的建議。”
長孫皇后的目光稍微柔和下來,不過語氣仍舊又冷冷厲道:“建議是好事,但不能亂建議,你為什么被削了正妃之銜,就是因為你做事越過了底線。咱們婦道人家,不可對政事過多參與,后宮不得干政,干政就得受罰,關于云哥兒配享龍服一事,乃是陛下和朝堂諸公的定議,咱們只負責縫制衣服,沒資格議論他能不能穿。”
隱妃乖乖低頭,弱弱告了個罪。
皇后見她性子轉變,心中倒也有些欣喜,因此便不免高看一眼,額外解釋一句道:“諸侯也是君,君者當服龍,但他穿的并非金龍之服,而是莽龍之服,此乃諸侯應有格局,并不算逾越規格,相反如果他不穿莽龍,反而才會被各國嘲笑咱們不懂禮儀,隱妃,你以后要多多讀書,你孩子成了渤海九徒之一,你可不要給孩子丟了臉。”
隱妃聽到兒子二字,神情登時無比肅重,雖然不敢再開口說話,但卻對著皇后重重點頭。
皇后更加滿意,也沖著她點了點頭。
一家子人,總歸還是要給個改過機會的,皇后雖然治理后宅的手腕強硬,但也并不是只打不賞,她見隱妃知錯能改,于是沖她也招了招手,溫聲鼓勵道:“你也不用躲在角落里,過來一起幫著選選材料,云哥兒是咱們李氏第一個諸侯,他的龍服可得縫制漂亮一些,本宮知道你對美麗之物頗有見解,恰可在這件事上出出力氣。”
這話才一說出,只見隱妃震驚抬頭,這女人滿眼都是驚喜和渴望,連說話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結結巴巴道:“我我…我也可以嗎?”
長孫皇后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若有所指道:“陛下這幾日脾氣很壞,胸中老是窩著一團火,男人嘛,總是想吃口新鮮的,你已經五六個月不曾侍寢,若是這幾日身子方便可以試試,本宮專門撥出三日時間,算是賞賜你的知錯能改。”
隱妃更加精細,一直蒼白的俏臉也有了血色,屋中幾個妃子皆都笑了起來,吃吃打趣道:“旱了五六個月,這回終于要解解渴了,隱妃妹子,你可得悠著點,陛下最近火氣很大,說不得會要折騰你。”
娘們一旦開啟黃腔,那真是老爺們也得臉紅,阿瑤等人都是年輕小媳婦,個個聽得滿臉發燒,還有一群小公主,也是羞的無地自容。
羞澀之間,耳朵偏又直楞豎著,生怕錯過一點,聽得特別用心。
長孫狠狠剜了幾個妃子一眼,拿出權威呵斥道:“都閉嘴,一個兩個都是閑的,既然如此,本宮給你們任務,沒人負責縫制一件莽龍袍,回頭都送到我這里進行挑選。”
光打不罰不算手段,皇后緊跟著道:“誰若做的最好,就選她為第一,到時渤海開國大典,云哥兒就穿她縫的龍服,此乃大漲顏面之事,本宮必然不吝厚賜,事后我會專門去渤海書院一趟,給她的孩子討來一個不考可進的名額。”
說著看了四下一眼,語帶深意又道:“是那種真傳名額,至少可以在七坐鎮山山主身邊伺候的親傳弟子。”
渤海書院?
不考可進的名額?
而且能夠伺候在七山山主身邊,成為某一個山主的真傳弟子?
呼啦一下,剛才還在嬉笑的妃子們全都圍上來。
渤海書院如今尚未對世人開啟,也就是說一直屬于封存準備的狀態,但是皇家之人知曉內幕,都明白這座書院以后的規格有多高。
一座書院,分化七山,每山皆有坐鎮的山主,隨便哪個都是名動天下的人物。
虬髯客,牛進達,衛國公李靖,應國公李蹟,大儒王通,大儒文中子,大儒顏師古…
這一個一個名字,代表著冠蓋天下的學識。
最主要的是,第七山!
那是李云親自坐鎮的地方。
“長孫姐姐,長孫姐姐!”一個妃子滿臉賠笑,圍在皇后身邊小心翼翼問道:“您剛才許下的獎賞,可是連書院第七山也算了進去?”
長孫皇后看她一眼,大有深意道:“本宮雖然是個婦人,但我畢竟是大唐國后,自古君無戲言,國后也無戲言,本宮剛才說的話,一個唾沫一個釘。”
那妃子滿臉驚喜,忍不住道:“也就是說,我們孩子有可能成為渤海第十徒?”
長孫皇后這次有些遲疑,不過仍舊鄭重點頭道:“可!”
眾妃嘩然。
這可是了不得獎勵許諾。
于是轉眼之間,滿屋子氣氛變得詭異,個個妃子之間劍拔弩張,都想憑借能力得到這個獎賞。
長孫皇后冷眼旁觀,忽然語帶深意又道:“莽龍之服的縫制,原本乃是禮部負責的事情,但是本宮深知天下女紅出后宮,世上再也沒有哪里的針織能夠勝過皇宮,故因如此,特接此任,本宮知道你們每人身后都站著母族,所以不會缺少錢財和物料的支持,只要你們提出所需物料名稱,你們母族必然能夠搜尋而得,再加上你們每人身邊都養著宮女侍女,多人參與必然能夠縫制出彩,故因如此,才把任務下發,但是大家記住,最后只選一套,所以你們的競爭很大,誰能勝出那可就得憑借本事了…”
其實不用皇后點名,妃子們早已滿心斗志,轉眼之間連連有人告別,只一晃的功夫屋中空了大半,但凡有心想爭獎賞的妃子,全都急急匆匆飛奔而去。
長孫皇后一臉深邃,笑呵呵的把籮筐又拿在手里。
旁邊圣女大祭司看的好奇,忍不住開口道:“嫂嫂您也要爭獎賞不成?”
皇后噗嗤一笑,道:“本宮三個兒子,個個都有未來,就算本宮閉口不提,你家兒子也得教導他們,所以,我哪里需要爭?”
圣女大祭司更加好奇。
皇后看她一眼,隨手把籮筐放在腿上,輕聲道:“我不是縫制龍服,而是縫制貼身衣物,眼見就要寒冬了,臭小子總得有件暖和貼身的衣裳吧。你這個做娘的不會針線,我這個做伯母的就得擔負起來。女性長輩是做啥的,不就是疼愛孩子讓他們感覺溫暖么…”
圣女大祭司肅然起敬,猛地站起身來鄭重行禮,道:“嫂嫂,弟媳謝謝您。”
長孫皇后擺手讓她坐下,目光卻慢慢看向門外,忽然道:“也不知那爺兒倆去了哪里,千萬可別再次吵鬧起來。陛下這幾日火氣很大,希望臭小子能夠體諒。”
圣女大祭司默然不語。
反倒是玲瓏和武媚娘對視一眼,程處雪和齊嫣然對視一眼,四個女子都是精靈通透之輩,幾乎齊聲開口道:“大唐劍南道那邊,怕是要打上一仗。”
“唉!”
長孫皇后放下籮筐,目光遙遙望著外面,喃喃道:“陛下在渤海待不了幾天啦,開春以后肯定要起駕回歸,身為帝王,國之大事,男人的肩負和承擔,咱們女人只能默默看著。”
屋中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李世民和李云離開院門之后,爺兒倆立刻收了勾肩搭背的動作,一個是大唐帝王,一個是諸侯國主,哪怕想要輕松自在,也得顧及自身威嚴,幸好兩人乃是微服而出,所以并沒有弄出太大動靜。
一左一右,就在渤海城的大街上走著,李云原本有心退后半步,卻被李世民狠狠瞪了一眼,無奈只能并肩而行,漸漸到了城中一片地方。
這里恰是尚未開啟的書院北麓,沿街一排一排全是小房子,這些小房子乃是未來的商鋪,暫時卻關門閉戶不見開業。
而在大街對面,乃是一片居民坊,坊市外側同樣也是沿街店面,這時已經有了繁華跡象。
其中有一處最大店鋪,顯得最為擁擠嘈雜。
李云要帶李世民看的就是這個地方。
這件店鋪的牌匾上,赫然寫著一個古怪的名號,李世民遠遠只看了一眼,鼻子里立馬發出一聲冷哼。
天下第一!
這就是那店鋪的名稱。
此時店鋪門前人聲鼎沸,放眼一望至少有著上千百姓,而今已是初冬,風寒宛如利刃,然而百姓臉上卻是一片熾熱,人人目帶急迫的看著店鋪大門。
李云呵呵一笑,當先朝著人群那邊走出,忽然轉頭對李世民擠了擠眼,笑瞇瞇道:“二大爺,今天就讓您看個清楚,不是我故意騙,而是他們上趕著給,若是不收他們的錢,這些百姓反而會無比失望。”
李世民遠遠看著,突然也抬腳擠向人群,猛地拉住一個百姓,沉聲問道:“這位老哥,你為何大寒天里排隊給人送錢?里面東西那么貴,何苦把剛剛借到的貸款給人騙去?”
“我呸!”
迎接皇帝的,是百姓老漢的一口口水。
李世民目瞪口呆,一時連擦臉都忘了去擦,登基為帝七年多,他還是首次被人吐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