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這番話深入淺出,屋中眾人幾乎一聽就懂,就連祖師爺都在頻頻點頭,顯然很欣慰徒孫的見識非淺。
然而李云卻突然嘿嘿一笑,趁著祖師爺不注意猛然一伸筷子,他從祖師爺碗中成功偷到寶貝,赫然是一塊盯了很久的豬耳朵。
哈哈大笑之間,得意用筷子夾著豬耳朵,李世民正要怒聲呵斥,李云猛然又開了口,故作嚴肅道:“就比如這塊豬耳朵,咱們把他看成是絲綢之路的利潤,我喜歡吃,祖師爺也喜歡吃,但我靠著武力打不過祖師爺,可又不舍得放棄這個好東西,該如何呢?肯定無所不用其極。不管是偷是騙,總之都得弄到手里,是我膽肥嗎?是我貪婪嗎?都不是,也都是,還是那句古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倘若絲綢之路我們發了大財,必然會引來膽肥之輩的貪婪和覬覦…”
說著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我打不過祖師爺的時候,會用趁他不注意的辦法偷,可是當我能夠打過祖師爺的時候呢?我很可能會仗著武力直接動手搶…”
“朕明白了!”李世民下意識開口,語帶恍悟道:“絲綢之路也一樣,自古財帛動人心,當他們打不過我們的時候,他們會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當他們能夠武力勝過我們的時候,那肯定也會直接動用武力殺人搶財。”
李云笑著點頭,道:“二大爺所言之事,正是我的估計和預測。”
說著筷子夾起豬耳朵,像是感慨般道:“財帛猶如這塊豬耳朵,吃到嘴里才是自己的啊…”
猛然扔進口中,慢條斯理咀嚼,吃的嘎嘣兒脆,又香又爽不亦樂乎。
李世民怔怔看著他,愣了愣神才恍然大悟,笑罵道:“原來你是借著豬耳朵打比方,朕差點錯怪你這臭小子。不過即便如此,你還是有所不敬,下次再想打比方的時候另找他物,萬萬不可朝著老仙師的碗里偷。記住了嗎?這是尊師之道。”
轉過頭來看向道童,很是恭敬解釋道:“老仙師還請莫怪,這臭小子只是用來打個比方。雖然舉止不敬,權且容他一回。”
道童面色悠然,沖著李世民點了點頭。
祖師爺似乎聽進了皇帝勸說,云淡風輕表示無礙,然而祖師爺隨即看向李云,一臉似笑非笑道:“想吃東西就說吃東西,再敢耍心眼可沒有下次了,貧道年輕之時脾氣不好,最喜歡干的就是大耳刮子抽人,乖徒孫,你想不想試試貧道的巴掌響不響?”
李云登時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開玩笑,讓我試試你的巴掌響不響?
別看我銅筋鐵骨,號稱繼承了天生神力,可是你那一巴掌如果打在臉上,怕是能把半邊腦瓜子直接抽出來。
他臉色有些訕訕,知道祖師爺看穿了他的鬼把戲。
他講述絲綢之路的籌劃固然是發自真心,但他偷取祖師爺的豬耳朵也是發自真心,之所以借用豬耳朵打比喻,無非是給自己的厚顏無恥找個借口罷了。
可惜,瞞過了所有人卻瞞不過老祖師。
老人家活了一百多歲,簡直快要成精了的存在,呃不對,快成仙了的存在。
這時李世民再次開口,語帶思索道:“有了老仙師賜下的地圖,我們不愁絲綢之路的路線指引,由你的渤海國高句麗負責生產物資,必然可以建起一支龐大無比的商隊,朕再下旨讓大唐這邊也參與進來,更能擴充各種貨物的品類和數量,所以前期籌劃已算完備,關鍵要擔心的還是路途安全,錢掙的再多,帶不回來屬于白搭,不但虧成血本,而且把貨物也搭了進去,這可不是小事,虧一次好幾年都直不起腰。”
旁邊李孝恭不由點頭,眼中閃爍著森森殺機,道:“不如派出大軍護衛,保著商隊西行,畢竟涉及天大暴利,用兵也是應當應分。”
李世民面色沉吟,顯得有些難以決斷。
皇帝還只是沉吟,李云卻已連連搖頭,鄭重道:“不妥,也不合實際。”
李孝恭皺眉看向李云。
李云笑了一笑,解釋道:“自古經商之事,從無劍拔弩張一說,哪怕暗地里刀光劍影,但是明面上都要保持一個和氣生財,倘若咱們派出大軍,首先給人的印象就不好了。甚至會造成誤會,讓別國以為想要入侵。”
李孝恭冷笑一聲,道:“此乃小孩子之言,天下本來就是強者為王,只要拳頭夠硬,誰敢呲牙不服。”
李云點了點頭,道:“伯父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我們仍舊不能派出大軍。”
李孝恭微微發怔,愕然道:“這卻為何?”
李云先是看了祖師爺一眼,發現祖師爺沒有開口解說的意思,李云無奈只能輕吸一口氣,繼續解釋道:“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和氣生財,咱們假裝也得裝的有模有樣,所以,大軍肯定是不能派出的…”
說著不等李孝恭開口,緊跟著又道:“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并非不派大軍的至關重要因素,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真正的原因是軍隊的后勤和補給。”
李孝恭明顯一呆,隨即面色有些恍悟。
這時李世民輕輕吐出一口氣,顯然皇帝一直不開口的原因也是這個。
李云忽然把碗筷放在地上,然后慢慢起身占了起來,再次道:“既然要重開絲綢之路,肯定不是小打小鬧過家家,此前我已初步有過預算,大體會建成一支十萬人的商隊,動用牛車,至少三萬,運輸貨物過百萬,行途最少一萬里,唯有做到如此,收益才算大利,從此支撐起絲綢之路,源源不斷掠奪財富回饋中原。”
李孝恭目瞪口呆,屋中眾人連連咋舌,就連李世民都有些震撼,誰也沒想到李云手筆這么大。
唯有道童祖師爺一臉淡然,似乎絲綢之路就該這么做,其實想想也能明白,祖師爺的眼界是和李云一樣的,后世遠貿商事,動輒幾百萬噸,李云這個三萬輛牛車的規模,其實還比不上一艘貨輪運的多。
但這在唐朝已經是劃時代的宏偉事業。
李云再次開口,目光看向李孝恭,笑道:“十萬人的商隊,聽起來很震撼吧,確實,很龐大,但是龐大是有代價的,比如吃飯的問題就能愁死人。”
李孝恭是河間郡王,聞言幾乎瞬間就想明白一切,不由點頭道:“十萬人,三萬輛車,光是人吃馬嚼,每天就得無數糧草,你這用三萬輛牛車組成商隊,最起碼有三千輛牛車需要裝載糧食,這些糧食不是運出去售賣,而是商隊人口必須配備的口糧。”
“是啊,有人就得有吃喝!”
李云緩緩吐出有一口,略顯無奈道:“三千輛牛車的糧食還不一定夠,我準備在第一次啟程的時候裝載五千車糧食,民間有句老話,叫做窮家富路,哪怕家里窮的吃糠咽菜,出門遠行也要備足盤纏,行路之時再怎么富裕都不為過,因為誰也不能確保路上會有突發問題。”
說到這里停了一停,目光看著李孝恭又道:“現在您明白了沒有,咱們沒有能力派出大軍。”
李孝恭再次點頭,有些失落道:“光是商隊的糧草,就得需要五千輛車,如果派出大軍護送,大軍的糧草也得配備,軍隊派少了還不行,想要護住一支十萬人的商隊最少得派兩萬精銳,士卒吃的比普通人多,兩萬精銳至少抵上三萬普通人,如果再加上坐騎戰馬的消耗,這確實是個無能為力的事情。”
一番話說完,滿臉都是蒼白,眉宇之間隱隱發青,顯然是犯愁犯到了極點,這位河間郡王乃是皇族嫡支,確實是誠心誠意為著大唐謀劃。
不止李孝恭,其他人也一樣,能進入這間屋子商量事情,本身就代表著乃是親近嫡系,雖然為了利益也有吵鬧,但是關起門來都是一家子人。
氣氛隱隱有些壓抑。
好半天過去之后,才聽李孝恭再次開口,緩緩道:“倘若不派大軍護送的話,咱們如何能夠保證商隊的安全?”
說著看向李云,語帶擔憂又道:“方才你自己也說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自古財帛動人心,沒有武力保護的商隊擺明就是隨便別人搶。”
李云慢慢仰頭,仿佛在盯著屋頂,眾人都以為他在犯愁,哪知忽聽李云悠悠一笑,語帶深意道:“做生意嘛,講究和氣生財,所以咱們不會派出大軍,要讓天下各國全都感受到漢人的敦厚,他們買東西,咱們賺大錢,大家其樂融融,成為融洽無比的貿易伙伴。”
“如果他們不愿意成為朋友呢?”李世民突然開口,皇帝似乎在配合李云繼續往下說。
李云仍舊仰頭,悠悠又道:“不愿意當朋友,那也很好辦,誰敢遞爪子,那就砍了誰…”
“砍爪子的武力呢?”李世民再次開口,這次也不知是不是刻意配合,仿佛好奇般問道:“既然不派出大軍護送商隊,朕問問你砍爪子的武力從何而來?”
是啊?
武力從何而來?
這也是滿屋之人想問李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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