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眼珠子滾動幾下,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這老貨最擅長胡攪蠻纏,陡然仰天哈哈一笑,道:“要不這樣吧,咱們誰也別爭了,趙王要去范陽坐鎮,不如咱們都把閨女送到范陽,如今范陽城百廢待興,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咱們各家誰也別爭,讓閨女們都去幫助趙王!”
說到這里停了一停,哈哈笑著又道:“讓她們憑借自己的真本,看看誰才是真正的賢內助,到時哪個能夠勝出,哪個就是西府趙王正妃…”
此這話雖然聽起來不怎么靠譜,但是細細琢磨卻又好像十分靠譜,在場眾人沉吟一番,圣女大祭司看了一眼玲瓏。
玲瓏第一個開口,驕傲道:“好,我本來就要代表突厥坐鎮范陽。”
河間郡王得到李世民暗示,站出來道:“范陽乃是盧氏老家,本王的侄女正好回去。”
這一下就有兩方同意參加爭奪了。
老程左右看了兩眼,忽然一拉身邊的程處默,壓低聲音對兒子道:“你是趙王徒弟,你有資格跟著去范陽,臭小子一定要機靈點,多幫你姐姐找找機會,老子在家里還存著一些春風散,等我回家之后派人給你送過去。”
程處默張了張嘴巴,目瞪口呆看著自己老爹,愕然道:“您讓我給姐姐下藥?”
老程怒眼一瞪,低聲道:“屁話,光給你姐姐下藥怎么成?你得給兩人同時下藥,你師傅,你姐姐,讓他們小夫妻倆直接圓房…”
程處默打個哆嗦,臉色怕怕道:“老爹,這事我干不來!”
老程大怒,壓低聲音道:“你機靈一點就行了。”
程處默愁眉苦臉,可憐巴巴拒絕道:“我就是不夠機靈啊。”
老程咬牙切齒,目光森森道:“再敢不聽話,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程處默擦了一把額頭,嘴皮子哆嗦道:“聽了您的話,我姐會打死我。”
老程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怕兒子肩膀,鼓勵道:“放心放心,最多打你一頓,但是你姐姐肯定會感謝你。等到她生了小孩,你就能當舅舅了。”
程處默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好吧,孩兒試一試。”
老程心懷大慰,連忙道:“記住了,春風散給你師傅多吃一點,他體魄異于常人,你照著熊瞎子的份量招呼他。”
程處默又打個哆嗦。
老程卻嘿嘿得意起來,這老不要臉的自覺勝券在握,轉頭大聲道:“好了好了,我們程家也是一樣,大家就這么說定了吧,我程家按照規矩和你們爭。”
玲瓏傲然點了點頭!
但是李孝恭卻覺得老程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忍不住道:“你莫不是又想耍陰招?”
老程呸了一聲,義正言辭道:“誰不知道我程知節忠厚老實…”
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這時后面急急忙忙擠過來夔國公劉弘基,舔著臉道:“還有我還有我,我家媳婦馬上就要生了,這次肯定是個小閨女,我閨女也要參加爭奪…”
“你給老子滾蛋吧!”
李孝恭和老程同時一腳,直接把這個無恥國公給踢開,瞪眼道:“哪里都有你,看見好事狗搶屎。”
劉弘基罵罵咧咧很是不服,嘰嘰哇哇道:“等我媳婦生了閨女,我看你們怎么跟我閨女爭。山妻花容月貌,我閨女必然也是絕世之姿。直娘賊,程咬金你瞪什么瞪,有種咱們約個地方單挑,看老子一棍把你打出屎來。”
這貨早年也是個攔路搶劫的混賬,一時著急把匪話禿嚕出來,山妻這種詞匯,除了土匪沒人會說。
這貨還要咋呼,忽然反應漏了底細,連忙臉色一肅,瞬間又變成國公威儀,對圣女大祭司遠遠喊道:“親家母啊,別忘了給我閨女留一個名額。”
然后又看著李云,急吼吼道:“趙王殿下,有空來家里坐坐。我媳婦已經懷胎八個月,你小媳婦很快就要出世了。提前見個面,容易培養您說那啥感情,來前記得備好聘禮,我老劉家不貪財,你把王妃正位給丫頭就行…”
“滾你娘個蛋!”
眾人一發怒喊,劈頭蓋臉把這廝打到一旁。
這一番約定,簡直像戲文里的笑話一樣,偏偏約定之人無不是當世高層,除了王爵就是國公,突厥這邊是公主,大唐最次也是國公嫡女。
李云一直冷眼旁觀,總覺得這事情里透著古怪!
但他隱忍不予揭穿。
今日之事,一波三折,先是戰場廝殺,數十萬人亡命相搏,戰場鮮血還未冷卻,雙方已經締結盟約。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無論大唐還是突厥都明白,兩大種族誰也滅不了誰,繼續這樣打下去,對漢人對突厥都不是最佳選擇。
皇帝之所能成皇帝,就是因為能夠站在國朝的角度思考問題,李世民不想滅掉突厥嗎?他比任何人都想滅掉。
但是不可能!
國家可以滅,種族不可滅,既然如此,何必代代私仇。
況且,大唐已經占盡了便宜。
倘若擱在另一個時空所記載的歷史,貞觀元年的渭水之盟何等恥辱?
說的好聽點叫做能屈能伸,說的難聽點叫做戰敗認輸,現在雙方締結了平等盟約,比歷史上的渭水之盟強了太多。
日光浩浩之下,雙方兵馬決定撤了。
臨走之前,各自又有安排。
先是李世民看向李云,語重心長道:“孩子,朕已封你為西府趙王,又把天子劍賞賜給你,你雖然不是太子,權利卻比太子更大,真讓你成為河北道行軍大總管,又讓你轄制河南道和關隴道,甚至整個大唐任何一道,你都可以插手軍政兩事,人活著,要講良心,朕不多說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朕只叮囑你一句,莫忘你二大娘多么疼你…”
李云點了點頭!
李世民調轉馬頭,準備這就離開,忽然又想起一事,轉頭看著李云道:“雖然你不懼兵鋒,但是萬事不能獨力承擔,你馬上就要去范陽城坐鎮,等于是要從頭開始白手起家,朕給你留下三千玄甲鐵騎,再給你五萬精銳步卒,這些兵馬不設虎符,由你隨便指揮調用。”
如此厚愛,比對親生兒子還好,李云心中豈不感動,忍不住鄭重行了一禮。
李世民深深看他一眼,終于把手里的馬鞭揮舞一下,胯下坐騎嘶鳴一聲,馱著皇帝疾馳離開。
遠遠地,空中由傳來皇帝的聲音,依依不舍道:“孩子,河北道距離長安不遠,每到逢年過節,莫忘回家看看,朕,等著,你二大娘,也等著…”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時圣女大祭司也走了過來,柔聲道:“孩子,娘親需要回古廟一趟,通知整個草原部落前來會盟,我需要告訴他們大唐和突厥締結盟約,約束他們不得在邊境生事,等娘親做完這些,我去范陽教你武功。”
李云連忙也點了點頭。
他雖然和這個母親沒多少感情,但是人家畢竟生了自己的肉體,今日認親之后,圣女一直在為他著想,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對圣女也稍稍有了那么一點對待母親的感覺,道:“娘親但去無妨,孩兒已經長大了。”
這一聲娘親,喊的圣女很是歡喜,她目光柔柔看著李云臉龐,仿佛想要伸手撫摸一下,但是最后卻忍耐住了,只是輕輕道:“你師姐要去范陽,我再把戈壁溜羊也派去,另外再派兩千突厥祭祀,劃歸你帳下聽用,你畢竟是我的孩子,母親想為你做一點小事。”
其實這可不是一點小事。
突厥祭祀乃是草原高端戰力,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是高手,圣女一下給了兒子兩千祭祀,這股戰力甚至比李世民賜下的玄甲鐵騎更強大。
人對我好,我對人好,突厥圣女如此付出,李云心里漸漸也有了一些感動。
李世民走的時候,他恭恭敬敬給人家行了禮,現在不能厚此薄彼,他恭恭敬敬給圣女也彎下了腰。
他這一個行禮,頓讓圣女大祭司滿臉驚喜,她從來沒做過母親,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想要去扶李云,又怕兒子跟她陌生,身為草原最高領袖,這時局促的像個孩子,只會懦懦道:“孩子不用這樣,孩子你不用這樣…”
忽然也不知想起什么傷心的事,嗚嗚哭著縱身離開,她輕功極速宛如鬼魅,轉眼之間化作一道白影。
李云遙遙看了半天,忽然用一種說也聽不清的低聲輕輕道:“我是個假的,但是努力變成真的,無論是大唐皇帝,還是突厥圣女,你們把我當親人,我便把你們當親人,我孑然一身來到這里,我不想讓自己顯得孤獨…”
這番話,他喃喃囈語,沒人能夠聽清,眾人只看到他嘴唇輕輕在動。
此時戰場的兩方大軍各自后撤,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些熟人,李云看了一眼三千鐵甲,又看了一眼突厥留下的兩千祭祀,不遠處五個徒弟正在交頭接耳,嘰嘰喳喳也不知在辯論什么,程處雪坐在一匹馬上,和玲瓏公主遙遙對視,兩個女人目光霍霍,估計是要準備女人之間的戰爭。
天地之大,任我馳騁,李云忽然心生豪邁,陡然雙腳一踏大龜,長笑道:“老伙計,咱們出發啦!”
大龜巨爪扒地,馱著他飛速而行,目標直指,正是河北道范陽城。
就在李云動身啟程的時候,大唐一眾國公追上了皇帝李世民,夔國公劉弘基突然小聲開口,語帶試探道:“陛下,臣剛才那番胡攪蠻差沒做錯吧!”
這話一出,有幾個國公才恍然大悟,難怪劉弘基口口聲聲要生個閨女嫁給李云,原來是幫著皇帝攪亂剛才的局面。
大唐三個滾刀肉,看似個個不講理,其實個個都是人精,最懂得皇帝的心思。
劉弘基胡攪蠻纏都是偽裝的!
老程也在另一旁開口,小聲問皇帝道:“陛下,臣雖然不知道您為什么拒絕草原和親,但臣隱隱覺得這里面肯定有事,臣提出讓各方女子自己去爭,委實是個不得已而為之的主意,如果剛才不提出這個辦法,突厥一方絕對還要繼續糾纏。”
說到這里停了一停,小心翼翼又道:“那位圣女畢竟是李云的親生母親,乃是當世之間最為至親的血脈,如果她堅持給兒子選親,您這位做伯父強行阻攔于理不合,若是普通之家也就罷了,陛下大可以強行決斷予以賜婚,但是趙王不同,他母親是突厥的圣女…”
言下之意不說自明,人家的身份跟大唐皇帝平起平坐。
李世民緩緩點頭,語氣有些異樣道:“朕知道,朕明白!”
旁邊李孝恭目光一閃,緊跟著道:“但是玲瓏不能嫁給李云。”
李世民又點了點頭,皺眉沉吟道:“先讓她們相互爭著,那個丫頭未必能贏,如果被她贏了,咱們再想辦法阻止!再說了,李云那臭小子精明的很,朕看他一直冷眼旁觀,其實心中怕是早就有了決斷。”
李孝恭點了點頭,語帶遲疑道:“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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