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那少年突然大吼一聲,直接就翻身一躍上了牛身,夜色朦朧之下,隱約看他手里拎著兩個龐然大物,忽然仰天揮舞幾下,勃然大怒道:“如此拖拖拉拉,是不是真想找死,小爺不耐煩了,你們都得死…”
說著一拍坐騎,老牛哞哞兩聲,看架勢明顯就要沖鋒,突厥這邊頓時臉色發白。
頡利連忙大喊一聲,道:“給,給,我們給,一百斤黃金,本汗雙手奉送。”
“晚了!”
那少年大吼咆哮,仿佛天生性格魯莽,怒道:“現在漲價了,我要兩百斤…”
頡利倒抽一口冷氣,只覺后槽牙都在發涼。
那少年又道:“除此之外,我不準你們由此行軍,自己想辦法改道,避開前面的雁門關,倘若牙崩個不字,小爺請你吃上一錘。”
說話之間,猛見雙臂一揮,但見一團黑影扔上天空,然后掉落下來被他輕松接住。
突厥這邊的人全都眼皮一跳,乎博爾赤語帶畏懼道:“看到沒有,他扔錘子玩。”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所有人更覺得驚懼,整整八百多人,竟被這一下給駭的連連后退。
頡利深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對那少年道:“小英雄,本汗和你打個商量,你要兩百斤黃金也可以,但得允許我籌措一番,我此次乃是倉促出兵,隨軍不可能帶著黃金,你先放我們后撤,然后把黃金給你送過來。”
那少年似乎被他說動,歪著腦袋思考半天,最后才大喇喇點了點頭,氣哼哼道:“原來是個窮鬼,那便按你說的辦,小爺我在這里等著,你們趕緊去籌措黃金。不準不來,否則小爺直接去草原搶…”
頡利長出一口氣,連忙道:“好好好,小英雄放心,本汗言出必踐。”
說完這話之后,再也不愿意多待,猛然揮手一抽馬鞭,調轉馬頭直接狂奔,后面八百金帳護衛急急跟上,都把突厥人的優秀騎術發揮到了極致。
等到眾人一路狂奔回到中軍,頡利才顧得上擦一把額頭,他感覺自己后背全是冷汗,心有余悸看著乎博爾赤道:“你說的果然沒錯,他真的能扔錘子玩。”
旁邊呼隆又開始扮演智者,言辭懇切道:“幸虧大汗反應機敏,才能穩住他沒有發瘋,遙想當年西府趙王之事,那可是一個人追著幾十萬人殺。”
這話說的頡利有些得意,忍不住道:“那少年雖然猛似西府趙王,可惜他的腦子也不好使,本汗分明就是騙他,我才不會送給他黃金。”
眾人都是一愣,乎博爾赤忍不住道:“那你為什么還答應他?”
頡利哈哈大笑,得意道:“本汗是撒謊,目的是換個行軍方向,咱們避開這個猛人,再找別的路途南下,哈哈哈,讓他在這里等吧,等咱們搶完中原他也等不到黃金…”
乎博爾赤眉頭一皺,沉吟道:“如果避開此路,那么順帶著就會避開前面的雁門關,如果不能打下雁門關,那么我們突厥大軍的補給會很差。”
頡利眼睛一瞪,怒道:“你若不同意,本汗可以分十萬兵馬給你,你自己從這里行軍,看看能不能讓他讓路。”
乎博爾赤一呆,臉色漸漸發白,低聲道:“我忽然覺得還是大汗睿智,咱們避開雁門關照樣可以南下掠奪。”
頡利哼了一聲,猛地轉頭看向傳令兵,大聲道:“傳令下去,全軍后撤五十里,然后安營寨扎,大家好生休憩,休憩之后,改道南下。”
“謹遵大汗之令!”
傳令兵答應一聲,策動戰馬疾馳而去。
半個時辰之后,突厥大軍調轉而回,百萬大軍可不是說撤就撤那么簡單,而且這一撤還是直接后撤五十里。
雖然突厥騎兵來去如風,但是人數達到百萬速度直接暴減,這次后撤足足耗費了一整夜時間,直到天邊發白才算停住腳步。
放眼望去,赫然發現又回到了草原邊境,然而頡利卻很是得意,揮舞馬鞭哈哈狂笑道:“那個癡蠢少年,讓他在那里傻等吧。”
此時全軍人困馬乏,不得不下令安營寨扎,百萬大軍幾乎是連續行軍一日一夜,不少突厥戰士直接坐在篝火旁邊就睡了。
頡利也讓護衛們支起帳篷,準備躲在里面好生休憩一番。
卻不曾想忽見一人急急前來,口中不斷喊叫道:“大汗,大汗,我少分析了一件事…”
頡利微微一愣,發現來的是突厥‘智者’呼隆,但見呼隆狂奔而至,竟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道:“大汗,大汗,有詐啊!”
有詐?
什么意思?
頡利目光霍霍盯著他。
呼隆使勁咽了幾口唾沫,滿臉羞愧道:“我們只顧著畏懼西府趙王的傳說,卻忘了試探那個少年的真正成色,剛才我靜下心來仔細一想,發現那少年實在有些太好說話了。”
頡利心里咯噔一聲,隱約生起一個古怪的念頭。
但聽呼隆又道:“彼時乃是傍晚,又有薄霧繚繞氤氳,再加上我們離他甚遠…”
“你給我說人話!”
頡利大吼一聲,怒道:“明明是個突厥人,為什么要學漢人文縐縐那一套,撿重要的說,你到底什么意思?”
呼隆長嘆一聲,滿臉愧疚道:“我的意思很簡單,咱們沒有看清他的錘子。大汗,你好好回憶一番,那少年扔錘子的時候,落下來的速度不對勁啊。”
頡利登時呆住。
他仰頭仔細回憶,漸漸臉色變了。
那少年扔錘子之后,錘子降落的速度明顯不對勁,倘若是四百斤一個的巨錘,應該轟隆一聲就下來。
呼隆苦笑的聲音再次響起,幽幽道:“大汗,那對錘子怕是假的啊。”
頡利霍然站起,咬牙切齒道:“命令全軍在此安歇,你和我快馬回去看看…”
呼隆連忙點頭,急急道:“戰馬我已經備好了。”
頡利直接狂奔出帳,翻身一躍上了戰馬,他雖然疲倦不堪,然后心里窩著熊熊怒火,這一次兩人乃是孤身疾行,五十里竟然用了不到一個時辰。
放眼望去,哪里還有人影。
但見那顆大樹之下,孤零零扔著兩個錘子,大樹之上還刻著一行字,分明寫道:“一日行軍,一夜后撤,即便再來,還要一天,頡利可汗,你中計也,我雁門關已經搶到時間,可以安然后撤百姓爾…”
落款赫然是一行帶有嘲諷的字:齊家之女,齊嫣然留。
竟然還是個女的。
呼隆忽然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頡利,低聲道:“我想起中原漢人一個典故,有個叫齊國遠的曾經就是用假錘子嚇唬人。據說他祖上乃是手藝人出身,專門糊燈籠養家糊口,他用糊燈籠的手藝做了倆個假的錘子,做的精致不凡,幾乎以假亂真。當初甚至把李元霸嚇了一跳,齊國遠的假錘比真的還大一圈。”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頡利越發承受不住,這位剛剛統一草原的大汗猛然仰天咆哮,無比悲憤大吼道:“本汗發誓,此生再也不相信拿錘子的人,但凡再遇到這樣騙人的假貨,本汗必然親舉彎刀砍死他,啊啊啊啊,氣煞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