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中原之地還是八月悶熱的天氣,草原之上卻已經有了些許的寒冷和肅殺。
廣漠草原浩瀚無邊,巍巍阿爾泰山的雪水化作滔滔大河,一路咆哮向東貫穿草原,河流經年不息,不但滋潤草木牲畜,也孕育了另一種文明。
草原狼族,北地突厥!
仿佛一夜寒風起,陰山兩麓盡白霜,無數牧人騎著健馬馳騁奔走,驅趕著大片牛羊沿河流向溫暖的方向遷徙。
同樣的夜晚,不同的氣候。
大唐這邊的百姓還在為了夜間悶熱而煩躁,草原之上的牧民已經開始燃起牛糞做取暖。
這一夜,長安城里有個流民少年怒而巨棺,帶領五個渾噩的小子殺伐果斷,直接硬肛了當世第一大豪門。
這一夜,草原的可汗金帳同樣燈火輝煌,無數突厥健兒騎馬疾馳而來,可汗金帳的外面聚集了幾百個部落頭人。
中原是君主集權制,突厥則是部落會盟制,頡利可汗雖然是草原共主,但是想要一統權利必須依靠會盟。
今夜突厥就在會盟。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大汗金帳之中竟然有人爭吵。
夜色深深,北風凜冽,但見巨大的可汗金帳之中,燃著十幾根粗壯的牛油巨燭,火光照的四處有如白晝,又有一盆一盆的火炭熊熊燃燒。
轟隆!
忽然有個青年貴族掀翻桌子,口中不斷噴著沖天酒氣,大吼大叫道:“玲瓏,你別以為自己真是公主,我野牛部乃是草原第二大族,你竟然連個笑臉都不肯給我…”
這貴族咆哮幾聲,忽然鏗鏘一下拔出彎刀,大怒道:“今晚我就要搶你,誰攔我就殺誰。玲瓏,你別忘了自己的出身,你只是個被人收養的小牧女,大汗封你為草原金珠,看的是圣女大祭司面子,我乃野牛部首領,誰敢攔我就殺誰!”
喝醉的人,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這個貴族酒氣沖天,雙目貪婪看著大帳之中某個少女,手里彎刀不斷揮舞,踉踉蹌蹌沖了過去。
口中繼續大喊:“我野牛部擁有健兒二十萬,就算大汗也需我的支持,你這個小牧女,竟敢拒絕我,啊哈哈哈,你不知道頡利大汗已經答應我了,你以為他真的把你當義女嗎?大汗要的是圣女大祭司支持,你個小牧女算得什么…”
整個大汗金帳,忽然鴉雀無聲。
坐在最中間的頡利臉色陰沉,終于重重一拍桌子,勃然怒喝道:“阿達赤木,你喝醉了,滾回去睡覺,睡醒后再談。”
青年貴族哈哈狂笑,指著頡利大叫道:“你敢讓我走,你還要不要兵馬了,我野牛部擁有控弦健兒二十萬,你敢讓我走我就去投奔突利。我要玲瓏,我今晚就要玲瓏。”
頡利面色鐵青,手指攥的咯咯作響。忽然卻轉頭看向那個少女,長聲嘆氣道:“乖女兒,你是草原明珠,今年寒冬提前三個月到來,必然要刮起百年難遇的白毛風,突厥必須南下掠奪,否則牧民要餓死無數…”
那少女臉上罩著面紗,一雙月牙般的眼睛清澈如水,淡淡道:“大汗此言,玲瓏聽不懂。剛才阿達赤木說的很清楚,他說你沒把我當女兒。”
頡利臉上怒氣一閃而過,隨即又恢復長聲嘆氣模樣,故作黯然道:“你是草原金珠,要為族民謀福,百年難遇的白毛風就要吹起,突厥必須揮軍南下掠奪…”
少女看他一眼,淡淡又道:“大汗只會這一句說辭嗎?”
轟隆!
頡利突然掀翻桌子,怒氣勃發道:“野牛部擁有二十萬戰士,阿達赤木是草原英杰,他的哥哥乎博爾赤也建立了一支大部,同樣擁有二十多萬英勇的戰士。”
少女緩緩起身,語氣平靜道:“所以大汗要犧牲我,用我換取他們兄弟的支持?”
頡利慢慢逼急,強硬道:“本汗乃是草原共主,我要為子民謀福,今年必須南下掠奪,本汗需要各部的戰士。”
少女站在原地未動,只是淡淡笑道:“你統一草原之時,求我師尊支持,那時你可沒說要拿我做貨物,給你換取突厥大部的支持。阿達赤木只有二十萬戰士,你剛才卻連他的哥哥也算進來,莫非你想以一換二,讓我同時嫁給兩個人?”
“那又如何?”
頡利大喝一聲,仿佛渾不在意,道:“草原風俗歷來如此,一妻多夫有的是,本汗也娶了自己的嫂嫂做汗妃,照樣給我生下來小王子。”
少女悠悠一笑,忽然模棱兩可說道:“你若是這樣做大汗,你的兒子不一定永遠是王子。”
這話說的有些隱晦,但是頡利還是聽懂了,這位剛剛一統草原的大汗怒笑兩聲,猛地轉頭對那個青年貴族道:“阿達赤木,你自己解決。”
那青年貴族哈哈狂笑,舉著彎刀逼近過來。
少女幽幽一嘆,輕聲道:“求我師尊之時,你也低聲下去,現在一統草原,就以為自己真的威震天下么?”
她忽然望向大帳門口,遙遙呼喝道:“戈壁溜羊,你吃飽了沒有。”
轟隆!
大帳之中猛然吹進一股罡風,門口陡然沖進來一個鐵塔般的漢子,這漢子身高足有九尺,望之宛如小山一般。
胳膊比女人的大腿還粗,眼睛似乎比銅鈴還大,鼻孔還串了一個金光閃閃的金環,扔到西游記里可以本色演出牛魔王。
他的武器也和其他突厥人不一樣,普通突厥戰士一般使用彎刀,這漢子的武器卻是一個大鐵坨子,看重量足足得有兩三百斤,卻被他單手拎著仿佛像是小玩具。
另一只手還拎著半扇烤羊,滋滋啦啦往地上滴有水。
這漢子沖進之后,場中響起一片抽氣之聲,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哆嗦一聲,很是畏懼道:“他是戈壁溜羊,狼口活下來的孩子!”
又有一個聲音低低說道:“沒錯,是他,據說圣女當年發現他的時候,他渾身都被野狼給撕咬了,但是野狼不知為何沒有吃他,竟然把他仍下之后就走了,后來他被一只草原黃羊馱在背上,漫無目的朝著草原這邊走,他來自戈壁灘,他是西突厥人…”
再有一個人道:“聽說他沒有人性,只有獸性,圣女大祭司用了很多年時間,才讓他學會吃熟肉。”
大汗金帳之中,老輩突厥貴族個個驚恐。
但是那些突厥青年卻都放眼望來,目帶狂熱的盯著戈壁溜羊看。
果然,他們發現戈壁溜羊的目中兇光直閃,竟然真有一種野狼般的兇狠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