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損,在市場中是無法避免的。
任何人,都不能保證自己的投資方向一定會正確。
JP摩根不能、李佛摩爾不能、羅賓森不能、索羅斯也不能。
當然,斯坦利.德魯肯米勒也不能。
按照之前量子基金團隊的綜合分析,泰銖應該撐不住貶值才對。
可事實上,泰銖不但沒有如同分析那樣貶值,反而收縮了下跌空間。
一個是團隊長期的跟蹤分析,一個是市場給出的結果。
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也正是這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讓德魯肯米勒為之很糾結。
市場,有兩個方向。
不是上就是下。
很簡單。
不過這個簡單,就跟陰陽兩極一樣。
看似簡單,卻又復雜到人根本無法看清的地步。
簡單到人根本無法去知道自己是對還是錯。
綜合的判斷在告訴德魯肯米勒他的分析是正確的。
但市場又在告訴他,他是錯的。
如果正確,量子基金的頭寸就不該出現虧損。
德魯肯米勒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他用手揉著眉心,不斷在心里推演著戰略上的每一個環節。
進攻泰銖,是因為泰銖是東南亞貨幣體系中最薄弱的一環。
泰國的金融市場自由度非常高。
幾乎毫無限制的資金往來在吸引了強大的流動資本時,也等于是完全不設防的城池。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泰國這是在模仿美國的經濟發展軌跡。
這本沒什么錯。
美國在全球的經濟地位,可以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其高度繁榮的金融業所推動。
一百年前的美國,在全球的位置只能說一般。
但在金融業的快速發展下,美國的經濟實力得到了質的飛躍。
金融業,就像是世間最絢麗的魔術。
靠著最先進的金融手段,美國打敗了在軍事上無人能匹敵的蘇聯。
盧布全線崩潰,蘇聯解體。
美國成為了全球霸主。
而美國金融市場的最大特征就是高度自由。
任何國家的資本,都可以在美國金融市場隨意流動。
它帶來的,就是全球資本蜂擁流向美國。
這一點,泰國看的很準。
在泰國全面放開金融市場后,全球資本也快速流入泰國,推動了泰國的經濟發展。
泰國一躍成為亞洲奇跡中的領頭羊。
不過,泰國在效仿美國做高度自由化的金融市場時,卻忽略了自身的實力。
就像一只小木桶,卻想要裝下大江之水。
那可是會憋炸掉的。
德魯肯米勒看空泰銖的邏輯也在于此。
當江河決堤之時,小木桶里的水都也得被卷走。
以泰國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像美國那樣把河堤堵住。
東盟的政治格局、泰銖流通體量的擴大、泰國地產業崩盤后銀行的壞賬比、美國經濟走強對新興市場國家的抽血......
德魯肯米勒皺著眉頭將所有的東西又復盤了一遍。
這些東西,德魯肯米勒早已了然于心。
但無論他怎么復盤,還是找不出泰銖還能夠堅守的邏輯。
接下泰銖賣盤的是BOT,打開泰銖彈性區間的是巨石資本......
巨石資本?
德魯肯米勒忽然愣了下。
他發現,量子基金之前的分析好像忽略了什么。
在早期對泰銖的戰略計劃中,根本沒有考慮到巨石資本的存在。
那時候,他們一致認為除了BOT外根本不可能會有資金去接盤泰銖。
然而現在,巨石資本在破開了泰銖彈性區間后,卻反手朝緊隨其后的空頭里狠狠砍了一刀。
該死的巨石資本。
德魯肯米勒終于知道他為什么一直心里很不安了。
巨石資本,是在他的計劃外莫名其妙崩出來的。
如果是一般的小型資金,在這種級別的對決中根本就不足以產生什么影響。
巨石資本不同。
收購了渣打,意味著光從渣打巨石資本就可以抽調出十幾億美金。
這并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誰也不知道巨石資本的實力有多厚。
未知總會讓人恐懼。
看不清敵人的真面目,總會讓人下意識緊張。
德魯肯米勒在發現計劃中的盲點后,瞳孔不由收縮到了一起。
有一點德魯肯米勒很確定。
巨石資本敢參與到這種級別的較量中,敢在多空陣營里又殺對手又砍隊友。
實力肯定不一般。
而能夠掌控這么大資金體量的人,也從來不會是傻子。
將心比心,以己度人。
德魯肯米勒開始將自己替換到巨石資本的位置上去推演。
然后......
他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羅比,羅比,立馬清掉我們手里的頭寸,快......”
德魯肯米勒在想通一件事后,立馬拿起電話打給了自己的助理。
他強烈的直覺告訴他,一定會出事的。
那是德魯肯與生俱來的直覺,也可以說是他在長期的市場較量中磨練出來的本能。
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本能,在德魯肯米勒的職業生涯中曾經出現過無數次。
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那么強烈。
直覺在告訴他,前面是個坑。
猶如天坑一樣的巨大深坑。
但很遺憾,德魯肯米勒的反應還是慢了。
泰國,曼谷。
一名身穿警察制服的泰國男子,帶著十幾名警察走進了渣打曼谷分行。
很快,渣打在曼谷的負責人李運盛快速走了出來。
沒有過多的客套。
在短暫交涉后,曼谷警方表露出了自己的來意。
所以,李運盛很為難。
曼谷警方要得東西,是不能輕易給出去的。
李運盛皺眉道。
“尼提瓦警司,客戶資料是我們銀行的最高機密,您的這個要求我想我很難做到。”
“李先生,我想你也知道目前泰國所面臨的局面,所以我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就是幾分遠期外匯合約的客戶資料,我想不會對貴銀行造成什么損失的。”
“對不起,這個我真的不能給你,這關系到我們銀行的聲譽。真的很抱歉。”
“李先生,我敬佩你的職業操守,不過,你的拒絕讓我很為難。”
李運盛在泰國呆了五年。
五年里,他很清楚泰國這些軍警的秉性。
在尼提瓦露出為難之色時,他打了個眼色給了尼提瓦。
接著,兩人不動聲色走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里。
李運盛拿出錢包,從錢包里摸出了十幾張面值一百的美元遞給了尼提瓦。
“帶兄弟們出來執行任務辛苦了吧,不要客氣,就當我請大家喝茶。”
尼提瓦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他露出一嘴黃牙毫不客氣接過了那十幾張美元。
然后,兩人又假模假樣的互相稱兄道弟聊了幾句后,才有談到了正題。
“李,這次我幫不了你了,上面已經下了死命令,讓我們必須拿到你們手里那些掌握遠期外匯合約的客戶資料。否則,我回去無法交差的。”
“是全部么?”
“這就要看你的了。”
李運盛沉默了片刻,再次拿出錢包,將里面所有美元都拿了出來。
他將錢遞給了尼提瓦后,開口道。
“等我幾分鐘。”
“好的,我去樓下大廳等你。”
幾分鐘后,李運盛拿著一張打印出來的A4紙遞給了尼提瓦。
兩人在對視之時,一起會心一笑。
“收隊。”
尼提瓦走了。
李運盛沒有任何耽誤,立馬小跑著回到了辦公室。
將門鎖上后,他拿起了放在保險箱里的加密衛星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很快,電話被接通了。
“...是的,剛才曼谷警方帶人過來拿走了遠期外匯上的客戶資料。嗯,我明白......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