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喬三娘端著熱騰騰的飯菜從屋外走了進來。
畫傾城自打隨姑姑下了山,就對這俗世之中的美食特別的著迷,只見她眼巴巴的盯著那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訥訥道:“這些都是喬姐姐做的嗎?好厲害啊!”
喬三娘微微一笑:“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手藝,還希望傾城妹妹不要嫌棄才好。”
畫傾城一聽連忙擺手:“不會不會,怎么會嫌棄。喬姐姐,若是你不介意的話,教我兩手怎么樣?以后有機會我也可以做飯給大家吃。”
“當然沒問題,你什么時候想學,我隨時可以教你。”喬三娘爽快的應道。
“嘖嘖嘖,我們的小傾城居然想要學做飯,不知接下來是不是還打算學習學習女紅啊?”君奕軒忍不住揶揄道。
盡管知道君奕軒是故意拿她開涮,可是畫傾城卻是眨巴了幾下眼睛,認真的回應道:“嗯…好像是應該學習一下女紅,姑姑以前也沒教過我。喬姐姐,不如你將做飯和女紅的手藝一塊兒都交給我吧?”
正在喝酒的洛凡一個沒忍住,“噗”的一聲把嘴里的酒全噴了出來:“咳咳…咳…那個,你喬姐姐只會舞刀弄槍,就連描眉都是這些年才學會的,你還指望她教你女紅?”
喬三娘聞言俏生生的白了洛凡一眼:“又沒有人需要穿我做的衣服,我學那個作甚!”
“啊?連喬姐姐都不會嗎?那可如何是好…”畫傾城一臉失望的模樣。
君奕軒接話道:“小傾城,我們喬姐姐不會女紅是因為沒人需要。你天賦這么高,不想著跟師父修習仙法,光想著學習尋常女子的活計,莫不是…看上哪家俏郎君了吧?”
原本君奕軒只是想跟畫傾城開個玩笑,可是沒想到他這句玩笑話一說出,畫傾城的臉“刷”的就紅了。
“我…我哪有,奕軒哥哥你別亂說。”畫傾城低著頭,心頭卻是嬌羞慌亂無比,就好像什么難以啟齒的秘密被別人一下子揭穿了似的。
見畫傾城如此一副小女兒家害羞嬌憨的模樣,在座的幾人臉上的表情也精彩了起來:有恍然的,有皺眉的,有若有所思的…
倒是喬三娘先開了口:“傾城妹子,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喜歡便是喜歡了,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在座的都都比你年長,不如說說你中意的是誰家的公子,我們好幫你把把關!”
喬三娘這直白的言語使得畫傾城原本微紅的臉頰迅速的紅到了脖子根。因為當君奕軒開玩笑的問她看上了哪家俏郎君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已經不自覺的浮現出蒼無念的臉。如今喬三娘的話,更是讓她浮想聯翩,她甚至有一種沖動,想要立刻去幽雨軒聯系蒼無念,好好的問問他,他是否也會不經意的想起她。
身邊的惠姑將畫傾城的每一個神情和舉動都看在眼里,這小丫頭是她一手帶大的,從來不曾接觸過外人,也不了解人心的復雜多變,心思干凈純潔,根本藏不住心事。看她現在這副模樣,十有八九是對那個古惑念念不忘了。
“三娘說得不錯,這里沒有外人。”惠姑見畫傾城紅著臉不說話,淡淡的開口道,隨即她卻是看向洛凡,前言不搭后語的問道:“洛凡前輩,不知你覺得那古惑如何?”
洛凡挑了挑眉,顯然他聯想到的也正是此人。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惠姑會當著幾人的面這樣問。
“古惑”二字傳進畫傾城的耳朵里,就猶如大晴天的突然響起一聲驚雷,使得畫傾城整個人都為之一哆嗦,渾身的血液都加速流轉了起來。
“論樣貌,當是世間少有。論能力,想必前途不可限量。論家世嘛…就尚未可知了。”洛凡一副實事求是的模樣,看似十分認真的回答。
“論人品呢?”惠姑不置可否的問道。
“這個嘛…惠姑莫非是在介意他曾經是那假安國公主名義上的面首?”洛凡似笑非笑的反問。
“是不是名義上的,誰又說得清楚。縱然他有千萬個理由,也不應該如此不愛惜自己的名聲。”惠姑語氣淡淡,意有所指的瞥了畫傾城一眼。
“姑姑,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無念哥哥他…”聽出來惠姑對蒼無念似乎很有成見,畫傾城忍不住出言想要辯駁,可是情急之下卻說出了蒼無念的名字,她急忙閉上了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無念哥哥?他就是你中元節那天遇到的那個男子?”惠姑警覺的問道。
“無念?他是不是告訴你,他叫古無念?”洛凡也向畫傾城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畫傾城懊惱不已,她又想起蒼無念昨晚才跟她說過不要對任何人提及他的事情,所以此時畫傾城索性將嘴閉上,即便是頂著姑姑那不滿的目光帶來的壓迫感,她也絕對不會承認半個字。
“傾城,無論他是叫古無念還是叫古惑,聽姑姑的,離他遠一點。”見畫傾城不說話,惠姑只能無奈的勸說道。
“姑姑究竟與他有何恩怨,為什么對他如此不待見?”畫傾城忍不住問道。
“這個男子不簡單,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見他,就像看見了當年的那個孩子。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那他也就是姑姑的仇人。”惠姑語氣冰冷的說道。
“原來,你也有這種感覺。”洛凡苦笑了一聲。
“洛凡前輩知道我說的是誰?”惠姑疑惑的問。
“自然是知道的。十五年前在邵揚鎮上,我曾經見過那個孩子。之所以不敢確定是不是他,是因為當年那個孩子的眼睛。”洛凡淡淡道。
“師父和惠姑姑說的,莫不是…”君奕晟臉色大變,他已然明白惠姑和洛凡在討論的人是誰。
惠姑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我不敢確定的原因和洛凡前輩一樣,不過傾城一個多月前曾經見過他,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名女子。那女子我見過,雖沒有看到容貌,不過看身形,的確和當初他們身邊的那個婢女很像。”
“姑姑…洛凡前輩…你們到底在說什么?”畫傾城很是茫然的問道。
“在說一個我們都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的仇人。”君奕晟面色鐵青,咬牙切齒道。
“你們說…古公子是你們的仇人?”畫傾城震驚,蒼無念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十五年前他也不過是個垂髫小兒,一個小孩子,又能將姑姑他們這樣仙法高強的人如何呢?
“此事也不能就這樣草率的下定論。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那個古惑的真實身份。”洛凡說道。
“洛凡前輩說的沒錯,十五年前,無念哥哥還是個小孩子啊,那時候的他能對你們做什么呢?”畫傾城急忙說道。
“他是不能做什么,但是他的族人可以。”君奕晟拳頭緊握,恨恨道。
“你們這樣對他不公平。且不說他是不是你們仇人的孩子,即便是,那些事也與他無關啊,他當時還小,能決定些什么呢?”畫傾城著急的辯解道。
“呵!”君奕晟冷笑一聲,“傾城妹妹,如果你的父母親人被他的家人給殺害了,你以為你還能去計較什么公平不公平嗎?”
畫傾城沉默了,在她的記憶中,沒有父母親人的概念,姑姑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若是姑姑被蒼無念的家人殺害了,她能夠坦然的面對蒼無念嗎?
似是受不了如此沉悶且一觸即發的氣氛,喬三娘忍不住開口打圓場:“好啦好啦,我說你們幾個,傾城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你們都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作甚?再說了,洛大哥和惠姑姑方才不是也說過,那位公子的眼睛與當年那孩子不同嗎?”
眼睛?
再一次聽得他們提及眼睛,畫傾城突然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十五年前,邵揚鎮,小男孩,眼睛…
“小哥哥,你長得真好看。畫兒從來沒見過比小哥哥長得更好看的人了!”
“你看見我的眼睛,不害怕嗎?”
“你看見我的眼睛,不害怕嗎?”
你看見我的眼睛,不害怕嗎…
一男一女兩個孩童的對話不斷的在畫傾城的耳邊回響。他們是誰,到底是誰?明明沒有印象,為什么好像切身經歷過一般。
“為什么要害怕?畫兒為什么要害怕?畫兒不怕,畫兒…畫兒要為小哥哥畫一副紫色的眼睛。”畫傾城突然抱著頭,原本明亮的雙目此時變得毫無焦距,口中木然的喃喃的自語道。
“傾城,傾城你怎么了?傾城…”惠姑見畫傾城突然失控的模樣,急忙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焦急的詢問道。
“姑姑…我的頭好痛,我的頭好痛啊!”畫傾城一面大口的呼吸,一面痛苦的低喊道。
“怎么回事?她剛才說畫兒?”洛凡刷的站起身來,面色凝重的盯著畫傾城和惠姑二人。
“姑姑,畫兒的頭好痛…姑姑,他們到底是誰,為什么…為什么…”畫傾城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終于是昏倒在了惠姑的懷里。
“小傾城到底怎么了?”君奕晟三人眼見著畫傾城昏了過去,也是焦急萬分。
惠姑急忙伸手扣住了畫傾城的脈搏,片刻之后才稍稍舒了口氣:“沒什么大礙,只是沒想到忘塵丹對她的作用似乎有消退的跡象。她好像漸漸的開始想起了些什么。”
“這丫頭果然非同一般。連忘塵丹都無法讓她永久的失去對畫族的記憶。”洛凡感慨了一聲。
“洛大哥…你們說,傾城姑娘失憶了?”喬三娘愕然。
“三娘,這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本就與你無甚干系。”洛凡淡淡道。
喬三娘苦笑,她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年,與他而言終究還不算是自己人。
見喬三娘面露苦澀,惠姑心中暗嘆,這洛凡前輩也忒不會說話了,明明是不希望喬三娘一介凡人牽扯到畫族與修羅族的血海深仇之中,可是說出來的言語卻讓人覺得受到了排擠似的。
“喬姑娘,有些事情很復雜,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洛凡前輩是為了你好,聽他的就對了。”惠姑出言安慰道,隨即又對著幾人說:“我先帶這丫頭回房休息去了,只是可惜了喬姑娘的好手藝,我都還未來得及多嘗嘗。”
“惠姑姑哪兒的話,傾城的身子要緊,不若一會兒我再做一些送到你們房里去,指不定等傾城醒來肚子餓了要吃東西呢。”喬三娘向惠姑投以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那就麻煩喬姑娘了。”惠姑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隨即抬手結出了一道光印,帶著畫傾城消失在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