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吾愿掃余生
穿過了這滿是桂花樹的長道，他來到了縣太爺平日里處理案件的地方。
正當他想要走上前去時，他卻聽到了一句“不能讓他回去”。
他疑惑，憑著他對這官場的靈敏，他估算著里邊人談話的內容不簡單！
“為什么？你以為這里真能困住他一世？萬一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定會恨死我們的！”
這說話的人，不就是潘安？怪不得這幾日沒有見到他，原來他是來這里了。
“那到時候再說吧，呵，話說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到時候他知道了又能如何？誰還會任用一個記不清事的臣子？”這說話的另一人便是縣太爺，他是記得這個縣太爺的聲音的。
這讓他更是好奇了，兩人究竟在密謀什么呢？
不一會兒，他又聽到了一些讓他更為震驚的內容。
縣太爺：“你別替他說話了，憑著剛剛開始來的時候我對他那冷言冷語的態度，你以為他官復原職了以后會放過我們？”
潘安：“那也不能就這樣斷人前程啊，這是多么殘忍的做法？”
縣太爺：“對他仁慈，就是對我們的殘忍！你這榆木腦袋，什么時候才能轉過彎來？你以為，他是那等安分的主兒？我看他好好做個夫子也不錯，至少還能教書育人呢！”
任誰都聽得出來縣太爺那語氣里的嘲諷，代程明這種事情見多了，他也倒不是太驚訝了。
縣太爺：“行了，我差人給兩廣總督回一封信，就算夫子來了嶺南后一病不起，至今也是不省人事了。”
潘安似乎還是覺得這很是不妥，不過礙于縣太爺的威嚴，他又不敢多說話。
縣太爺：“行了行了，他回去了對我們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倒不如留他在這里呢，這樣還能圖點清凈。”
潘安：“唉！”
縣太爺：“行了老潘，我知道你這人好說。但是你也要想到我們這些年做的事情，這能見人么？要是被查出來了，你我就等著進牢房吃牢飯吧。”
潘安：“那行吧，我只當做是不知道算了。”
縣太爺：“給你的封口費，可別轉頭喝醉了在外邊瞎說，不然我可是不客氣的！”
潘安：“知道。”
聽著潘安似乎要走出來了，代程明趕緊后退了幾步。又發現這里太空曠了，他趕緊溜到了另一處去。
潘安果然四處張望了一下，這發現沒人才心安理得的離開了。
代程明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后院，又是那棵芭蕉樹，還有那一棵李子樹，此時這里隔了一扇墻，他側身走了進去。
“又是你？”感受到了身后有一道略帶惡意的目光，他回頭一看，是阿寧？
“怎么又是你？”
“我還想問你呢，為何三番兩次跑這里來？難道，你覺得從這里可以翻過去？”
阿寧拋了個眼神，代程明有些尷尬。
“我…我只是路過而已。”
“天上，好大的一只牛。不知道，你可有看到？”
“什么？”
代程明仰頭，只見那青天白日，哪里有牛？而且，怎么可能有牛？
“真是蠢笨，說你吹牛你還不信？”
“我！”
代程明一拍腦袋，原來自己被這女子忽悠了。
“說啊，來這里做甚？是不是偷東西來了？不在學堂好好待著，來這里找死？”阿寧說話真是一點也不客氣的，有什么說什么，沒有的她也要說。
總之，她就是不想讓代程明好過。
“那個，我就是來看看而已。”
“騙鬼吧。”
阿寧走了就去，她可不想被人看到她單獨和這樣一個男子在一起。
庭院里的桂花開得很盛，那枝頭處一簇簇的玉蕊飄來陣陣芳香。阿寧就站在那桂花樹下撿著掉落的小花，風一過，那一朵朵小小的花就零零散散的落在了她的發間。
代程明有感而發，當場做了兩句詩來。
“素有春風不識意，錯把桂花配若離。”
他還搖頭晃腦吟誦了一番，只覺得真是好詩啊！
阿寧起身，又笑盈盈的朝他走了過來。
“如何？可是覺得我的詩不錯？”
“嗯？”
阿寧莞爾一笑，就在代程明以為這姑娘不懂自己的詩時，他卻才醒悟過來，他錯的是多么的徹底。
只見，阿寧將手上撿起的那把桂花直接扔在了他臉上。
代程明只覺得一陣清香撲鼻，只是，這香味，似乎濃了點吧。
“我看，這桂花啊，配狗屎是最好不過的了！”
阿寧拍了拍手，笑容里甚是得意。
“你！”
被阿寧這么一扔，他只覺得自己被人羞辱了！真是可惡至極啊，這個女子就是個村婦！
哦不，村婦不懂詩，那她也還是個潑婦！
“休要賣弄你那點墨水，省得又要浪費我的桂花。”阿寧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代程明只覺得自己憋了一口氣，他要忍住！
世上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這話真是說得一點也沒錯！
阿寧素手輕輕地搭在了代程明的發絲上，誰知道，她要拿下的竟然那一朵小小的桂花？
這一幕，也剛剛好被某人看到了。
這來人便是自告奮勇說要來找代程明的小青，小青覺得不可思議了。
她只覺得心上似乎被人狠狠的割了一刀，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因為這里隔得有點遠，所以她只能看到了女子在笑，并聽不清女子說話的聲音。
“這桂花真是可憐，一不小便落在了狗屎身上。”阿寧將那朵小桂花拿下，又輕輕的嘆口氣。
代程明氣得臉色發青，難道…他真的拿這個女子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么？
沒想到，這更為過份的在后頭呢！
小青不想走，可是看著這一幕又覺得刺眼。她是有多卑微，才會允許自己站在這里？
夫子，真的就不能只是她一人的？
也許她還不懂，幾女共侍一夫的痛苦。她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傻氣，她還要繼續堅持自己對夫子的信心。
夫子這般優秀，多幾個女子替他分憂憂愁也好啊。而自己，只需要為他洗衣做飯，好好照顧他也就夠了。
至于其他的，她也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只見阿寧拿來掃把將地上那桂花給掃到了一邊去，代程明因為這花的味道太濃了所以便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啊欠！”
“呵，這狗鼻子還挺靈的嘛，我剛剛還以為失靈了。”
“潑婦！”
“你說誰呢？臭男人！”
“你怎可用這般骯臟的詞罵人？說你是潑婦，你還不認？你哪里還有半點女子的溫婉？”
阿寧仰天大笑，那笑聲有點恐怖。
隨后，她收了收笑容。
“你以為，我罵的是人？我從來不罵人啊，我罵的都不是人而已。”
“你你你！真是個刁蠻的女子！”
代程明只覺得手腳哆嗦，他可是讀過圣賢書的，萬萬不可同這般女子計較啊，不然就是失了豐富了！
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阿寧接下來的舉動讓他感覺到了什么叫做絕望。
只見阿寧將自己手上的掃帚遞給了他，然后自己便躺在那桂花樹下的長椅上休息了。她微微瞇著眼睛，又哈了口氣，盡是一副慵懶之態。
“麻煩你了，給我掃干凈吧，畢竟這花是因為你而沾染了污濁之氣的，你要對它們負責啊。”
“你說什么？你這女子，為何這般刁蠻？”
“來人啊，文書大人私闖小女的住處啦！”阿寧裝作惶恐的叫了一聲，代程明只覺得自己被人威脅了。
“別嚎了，我掃就是了。我可不同你這等婦人計較！”
“哦？我可是未出閣的少女，你這樣亂扣帽子給我，是想毀我的閨譽？信不信，我立刻喊來縣太爺抓你進大牢去蹲一天一夜？”
“閉嘴！”
代程明平生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大吼大叫，可關鍵是這對人家來說還根本沒用？
可不，阿寧靜靜地躺在桂花樹下，她現在覺得好生愜意啊，這代程明就像是自己的奴隸一樣。
小青看著這一幕，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只是覺得，夫子一定很喜歡這個女子吧，不然他又怎么會甘愿放下一切尊嚴掃地呢？
自己確實沒有人家那樣的氣場，夫子喜歡她也自然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吧。
她笑了笑，只覺得有些苦澀。
自己小心翼翼且算是萬般討好的對夫子都換不來夫子的一個笑容，而這個女子只需要幾句話就可以讓夫子為她彎腰掃地了。
她只覺得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在這種感情面前，她永遠都是最卑微的那一個？
沒道理的，她覺得一定是自己太好說話了。難道，夫子喜歡那些難纏的女子？
只有難纏的女子，才有魔力讓夫子溫柔以待？
她可算是明白了些什么了，她現在又悄悄地躲到了墻角去，看來，自己可以跟眼前的這個女子多學學，說不定以后自己就能代替她，成為了夫子最愛的人了。
心里未免有些得意，她也不覺得苦了。只要能夠得到夫子的愛，她真是在所不惜的。
夫子埋頭掃地的樣子，還真是有幾分滑稽呢。這樣一個和和氣氣、不去凡塵的男子竟然也會有在桂花樹下掃地的一日？她想想便覺得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