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爆喝,張天師帶領眾道童出現在歪歪眼前。道童一落地便散開,圍攏成圓形。
雪影把歪歪拉在身后,示意她好好呆著,一切交給自己就好。歪歪抬眸仰望雪影絕美的側臉,心里暖暖的,她再也不是那個孤獨的孩子了。
鮫人一族嘗過張天師的厲害,若不是張天師,他們當日也不會被俘。嵐朝雪影湊過去:“你有信心打贏他嗎?”
雪影沒有回答的話,陰冷的眸子目視前方:“你顧好自己就行。”
張天師陰沉的眼眸掠過城主費仲一家的尸骸,轉到雪影身上,厲聲道:“銀發妖也在,正好一起結果了你們。”
聽著銀發妖這個稱呼,歪歪噗嗤笑了出來。雪影回眸瞪她,她趕緊憋住,烏溜溜的眼珠亂轉。轉回頭時,雪影眼中掠過一絲隱秘的憂慮。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容許他做持久戰,還是先發制人,速戰速決的好。思量已定,雪影迅疾揮動衣袖,猛如飛虎的白氣朝張天師撲去。
張天師架起桃木劍,念咒化解。與此同時,從懷中捻出一沓定身符扔出。歪歪知道他的招數,便提醒眾人閃避,不要被符貼上。可其他人還來不及行動,就已經被符紙印上了額頭,再動彈不得。歪歪就近扯著雪影,閃了開去。
“眾道童聽令,設無極八卦陣!”隨著一聲喊,道童們同時從懷中掏出八卦鏡,擺好陣勢,鏡子舉起,照向歪歪和雪影。十六道光柱射出,將二人定在垓心。雪影眼疾手快,在千鈞一發之際,把歪歪推出了陣。
張天師大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雷轟頂。”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雷撕裂夜空,向雪影劈來。電光火石之間,歪歪舉劍躍起,用劍尖接引住了天雷。天雷灌入龍吟劍,伴隨著電流和火花,滋滋作響。歪歪感覺到掌心傳來一陣燒灼的痛苦,咬緊牙關,將劍死死握住。
“你這可惡的老道。”雪影怒火中燒,向張天師攻過去。
張天師舉起桃木劍,念動驅妖訣,斑斕的劍光便向雪影飛掠而來。雪影出掌,白光炸裂。兩人的真氣撞在一處,那張天師的劍光竟勢如破竹,橫斷了白光,撲向雪影。雪影來不及反應,被劍光正中胸懷。一口鮮血噴濺而出,染在纖白如雪的衣衫上,似朵朵紅梅綻放。
電流順著掌心流遍了歪歪的全身,體內頓時熱浪滾滾。歪歪痛苦地仰天長嘯,狐尾尖牙迸現。
張天師念訣,將桃木劍拋在空中,桃木劍飛旋幾圈后,流星一般向著歪歪飛去。
歪歪眼中精光一閃,耀眼的光芒在周身騰起。她猛地揮劍,聚在劍尖的閃電便隨劍的移動切向桃木劍。張天師見狀,大叫不好,伸出手把桃木劍召回,與此同時,將身一閃,躲開雷電的攻擊。
轟的一聲,光芒大放,巍峨的海光閣被當中劈開,開始節節倒塌,大地隨之震顫。連歪歪自己都訝異,怎么這么大的威力。
張天師蹙眉:“竟然駕馭得了我的天雷。看來,多日不見,小妖已經長成了大魔頭。哼,都怪我當日沒殺了你。”目光投向道童,“撤!”
“嘿,怎么還跑了。”歪歪正要追,雪影虛弱的聲音響起:“別追了。”
歪歪趕忙朝雪影奔過去,攙扶住他,焦心地問:“你覺得如何?”
雪影揚起愈發蒼白了幾分的臉:“送我回如意堂。”
“嗯。”歪歪應著,閃到嵐身旁,扯掉他額頭的定身符,然后又跑回雪影身邊,攙扶著它往如意堂走。
狼王跟在身后,不解地道:“那張天師不過一招,怎么會把師父傷的這么重。”
歪歪看了眼狼王,又看向雪影。雪影雖然表情依舊如常地淡漠清冷,但額頭卻滲出了涔涔的海珠。回到如意堂,剛踏進門,清就迎了出來,焦急地道:“怎么又受了傷?”
歪歪蹙眉:“什么叫又!”
清攙住雪影,淚水在眼眶中打滾:“在異界,為了救我,他受了很重的傷。”
歪歪定住,頗有些責怪地瞪著雪影:“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做什么?讓你空擔心罷了。”雪影蒼白地笑。
歪歪咬了咬牙關,把怒意吞下,跟清一左一右把雪影架進了屋,放在床上。清扶著他躺下,而歪歪轉身,氣呼呼地出了門。雪影心頭一沉,看來她這次是真生氣了。沒過多久,歪歪拎著自己的包袱返回,斜了清一眼:“你先出去。”
清耷拉著腦袋,目光游移掙扎:“可是我想陪在他身邊照顧他。”
“出去!這是我們的家事。”
清可憐巴巴地瞥了雪影一眼,轉身,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少年龍盈歌聽見了吵鬧聲,走了過去,見清流著眼淚從雪影房間出來。
“這是怎么一回事。”邊說著邊往里走。
狼王好意提醒:“你現在最好別進去。”
狼王話音落下時,龍盈歌已經進了屋,愣在當場。因為眼前,歪歪已經扒了雪影的上衣。少年哪見過這種場面,頓時臊紅了臉。他剛想退出,被歪歪叫住:“正好你來了,幫雪影擦藥。”
雪影凝著歪歪:“你何時才愿叫我一聲爹爹。”
歪歪緊緊繃著嘴,從包袱里掏出金瘡藥,塞進少年手中,把他推了過去。少年把金瘡藥小心翼翼地抹在雪影胸膛那駭人的傷口上,指尖在微微地顫抖。少年的指尖觸到雪影胸膛的瞬間,雪影渾身一顫,奇異的感覺油然升起。昏黃的燭光中,雪影眼前一陣恍惚:“龍七?”
他的手向少年俊美的側臉探過去,在即將碰到的瞬間,陡然清醒,急忙收回手:“不,你不是龍七。”
歪歪緊接著從懷里掏出那最后一顆海云珠,走到雪影身邊:“張嘴。”
雪影嘆了口氣,張開嘴。歪歪把海云珠放進他口中,冷漠地道:“吃了這個可以恢復靈力。”
這時,少年龍盈歌把金瘡藥遞回給歪歪,聲音在顫抖:“已,已經涂好了。”
歪歪接過來,對他無比溫柔地道:“你先去休息吧,我來照顧他,你不用擔心。”
龍盈歌側了側臉:“我,我應該擔心嗎?”
歪歪對他笑笑:“尋玄元仙山還得勞頓,快歇著去。”歪歪把龍盈歌帶到了自己的房間,“你就睡在這間屋。”說著,把被子推到一邊。夏日天氣,也用不著被子。推開被子的瞬間,歪歪眼見一亮,“這不是東海龍鱗嗎?居然被我遺失在了這里。”
歪歪開心地捻起斷了的繩頭,對龍盈歌道:“這是東海龍鱗,是阿婆送我的寶物。我把它給你,它會保護你的。”不由分說把龍盈歌拉過來,將繩子套在他脖頸上,打了一個死結。
少年低頭,用手握著那半月形的鱗片,鱗片閃著淡藍色的光芒。他不覺出了神,一種熟悉之感從心頭浮起。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好奇特,他想道。
歪歪幫他把鱗片塞進衣襟,用手按了按。
少年低垂著眼眸凝視著歪歪,沉聲道:“你為何對我這么好?難道,我真的是你娘親?”少年眼眉蹙起。
“別想了,省得想太多腦仁兒疼。等時辰到了,你自然會知曉一切。現在,你就當我喜歡你好了。”說著,歪歪調皮地朝少年眨巴了下眼睛,轉身跳出。
少年坐在床上,愣忡地低著頭,囈語似的道:“喜歡?”
歪歪回到雪影房間,幫他把衣服和蓋單都整理好,自己在床沿坐下。雪影睜開眼:“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生你氣的地方可多了。”歪歪嘴巴撅的老高,“你先跟我說說看,你為什么那么生娘親的氣,甚至是恨之入骨。”
雪影長長地嘆了口氣,悲滄地道:“恨她入骨?不,我那是愛她入骨。因為愛,所以她背叛我時,我才陷入了瘋魔與癲狂。”
“娘她說過,她不是有意不告而別的,阿婆病危,她不得不趕緊回去。途中,她生下了我,被妖魔襲擊。為了保護我,她獻出了生命。她想回去找你,但是她回不去。一直到灰飛煙滅之時,她都想再見你一面。我一直以為你們是摯友,可我沒想到你居然是我的…”歪歪哽咽,再說不下去。
雪影眼眸中一顆冰晶般的淚滴滑落:“原來,一直是我誤會她了。對不起!對不起!”雪影伸手握住歪歪,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這句對不起不僅是在對龍七說,也是對歪歪說的。作為夫君,他沒有保護得了自己的娘子;作為父親,他也沒能保護自己的女兒。真是莫大的失敗。
歪歪把他的手拂開:“等娘恢復了前世的記憶,你親自跟她說吧。她若原諒你,我也原諒你。”
丟下這句話,歪歪走出,舉頭仰望天邊的月,淡淡的華光灑下,凄清冷寂。狼王蹲坐在她腳邊:“怎么,你睡不著?”
歪歪點了點頭:“狼王,我為什么會是妖呢?我可是驅魔師呀!”
狼王目光投向遠方:“妖中的驅魔師。驅魔師中的妖。有什么不好的呢?我看挺好。”
“是啊,有什么不好的呢?”歪歪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