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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混沌魔物

  原本是一場追捕鬧劇,竟演變成這般模樣,家奴們給驚的瞠目結舌。闖府的小鬼,搖身一變成了小姐,這可不要秋后算賬呀。心里計較著,悄無聲息地退開去。

  閆少庸和拂塵子也拱手告退,離開時拂塵子叮囑一諾,有事便去閆師叔家中尋他,若他不在就直接找閆師兄幫忙。閆少庸一旁聽著,不忘調侃師兄:“怎么還成我的事了。”

  拂塵子瞪他。

  他邊扯著拂塵子往外走,邊陪笑臉:“跟師兄開玩笑,莫當真。”

  一場鬧劇暫時告一段落,偌大的龍府里兩個小小的人兒,即將迎來什么樣命運呢?

  龍元武回到臥房,坐在床榻之上,從袖子里掏出信來,反復地端詳。

  這封信到底想告訴我什么呢?

  懷著這樣的疑問,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這不是藏頭詩嗎:欲解太傅三更東郊。

  太傅他當然知道指的是誰。

  玄武國,伴隨楚安南開國有功的重臣,被封為三公,分別是:太師莊昊穹,太保龍元武和太傅陳國棟。

  龍元武和莊昊穹素來友好,日前聽莊昊穹提過,覺得陳國棟處處針對打壓自己。龍元武一介武夫,神經不甚敏感,觀察下來也沒察覺到什么,便勸慰莊昊穹先隱忍著些,日后找到證據兩人聯合起來彈劾他。說完也沒擱在心上,可眼下卻來了這么一封信。

  這太傅陳國棟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說這根本就是個陰謀。

  龍元武反復思索著。可若是真的呢,自己不去,豈不是錯過了大好時機。可若去了,會不會有危險。

  不行,得想出個完全之策。

  夏子彤把歪歪帶到自己房間,讓歪歪今后和她在一處起居。這下,龍湛不樂意了,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夫人:“那老夫我怎么辦?”

  夏子彤推他一把:“書房睡去。”

  “夫人,老夫都八十有九了,你讓我睡書房。這讓兒子、孫兒們知道了,豈不笑話我。”龍湛欲哭無淚。

  “快去!”夏子彤一把將龍湛給推了出去。

  接下來輪到一諾了,他指著自己的鼻子:“那我怎么辦?”

  歪歪笑了,學著阿母把一諾給推出去:“你也去書房,陪阿公。”

  夏子彤寵溺地揉了揉歪歪的頭頂:“孺子可教也。”

  歪歪把自己摔進云朵一般絲滑柔軟的衾被上,前后左右翻滾個遍,長這么大她從沒躺過如此舒適的床,忍不住驚呼:“天,這是神仙住的地方嗎?”

  夏子彤的目光始終沒從歪歪身上移開,她的目光似乎跨越了時間,兒時的龍七和此時的歪歪重疊在一起,笑起來的樣子,思考時呆呆的樣子,說話時的樣子,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一樣。

  若非親眼所見,她根本不會相信天下竟有這種巧合。

  這時,歪歪一股腦跳下床,因為侍女們已經依照夏老太太的吩咐,端來了各種式樣的點心,滿滿當當地擺在桌子上。歪歪左手拿起核桃酥,右手攥著綠豆糕,小跑著到門口大聲呼叫:“一諾,快過來。”

  夏子彤看著她這幅樣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書房里,龍湛和一諾正并坐著,尷尬地一言不發。只進門時,一諾客氣地問候了一聲,龍湛眼睛都沒抬,顯然他還在生夫人的悶氣。聽見歪歪的呼喊,一諾終于解脫似的,溜煙兒消失在書房。剩下龍湛一個人,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躺下,一會兒又站起,怎么著都不舒服。

  按捺不住躁動的心,龍湛龍老爺子索性走出書房,回到自己剛剛被趕出來的地方,也不進門,只在門前院落里,故意地深深胳膊,動動腳,余光瞥著門內,時不時干咳幾聲。

  夏老太太故意裝作沒看見他,只一個勁兒地叮囑兩個孩子:“慢點兒吃,別噎著。”

  龍湛見沒人離他,望著天空大聲道:“啊!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歪歪回頭看看門外孤魂似的龍湛,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飄蕩,拿起一塊核桃酥,小跑著跳出去,來到龍湛身邊,塞進他手里。

  那個瞬間,龍湛愣住了,說不清的情緒在胸中翻涌。

  當龍七這么大時,也常常想到龍湛身邊來撒嬌親近,可龍湛每次都會把她推開,讓她繼續練功。他的冷漠和嚴厲讓龍七越來越強,也讓龍七離他越來越遠。然而龍七不知道的是,其實在七個孩子中,龍湛最喜歡的就是她,因為她最像他,骨子里充滿不服輸的倔強。可或許因為太像,兩人總是互相排斥,又或許因為太喜歡,而懷有更大的期待,所以會更嚴厲。

  往事歷歷,常在眼前。說來也怪,人年紀大了,對新近發生的事常常記不清楚,而對久遠的往事,卻一日比一日真切,就似發生在昨日。

  無數次午夜夢回時,龍湛耳畔都充斥著龍七離開時的嘶吼:“誰都不能阻止我們在一起,即使是你們。從今而后,我與龍家再無瓜葛。”

  每每回首過往,夏子彤總忍不住抱怨責怪他幾句,責怪他不該對七兒那般決絕。他雖然嘴上不認輸,可心里早就認輸了,也早就后悔了。他在等待著,幻想著,女兒站在門前,說:父親,我回來了。

  他的年紀越來越大,已行將就木,他時常隱憂,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父女兩人握手言和。

  歪歪看著龍湛手里捏著核桃酥,傻了一樣發著呆,猛地戳他一把,調皮地大喊:“阿公!”

  龍湛被嚇了一跳,也不氣惱,反而笑了,皺紋花朵一樣在臉上綻放。

  此情此景,令得夏老太太忍不住贊嘆:“果然龍家還是得有女孩兒,有生氣多了。”

  “哎?月亮哪里去了?阿公不是說月亮很圓嗎?”歪歪清脆的聲音再度揚起,惹得龍湛尷尬地瞟了眼夏子彤,夏老夫人對他的這些伎倆早就習以為常,淡淡地白他一眼。

  等到歪歪鬧騰夠,終于昏昏睡去時,龍府的最后一盞燈熄滅了。過了沒多久,兩個人影從另一個旁邊的院落中潛出,翻上屋脊,悄無聲息地出了龍府。

  吉安城東郊是一片荒地,雜草叢生,罕有人至,零零散散分布著幾棟空屋。在都城吉安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有這么大一片地不用,也是奇事。傳言這里從前是亂葬崗,到了晚上時有靈異事發生,所以住在這里的都陸續搬走了。那些不信邪的非要來一探究竟,往往要么回去大病一場,要么一命嗚呼。長此以往,就再沒人敢來了。

  這人敢約在東郊,也是大膽。

  龍元武父子到達時,看見一人已在等候。本來列了一大堆計劃,想著先躲起來見機行事,沒想到對方也來早了,也就無需再來那一套。他一人,我二人,又有何懼。

  荒地上彌漫著森森的鬼氣,令人不寒而栗。縱使身經百戰的龍天麟,也微微有些心悸,父輩的驅魔之術,他可是一竅不通。

  龍元武有恃無恐,大踏步過去,至近前看清那人的面容時,他不由驚詫:“怎么竟是天下第一樓的老板娘。”

  天下第一樓龍天麟素有耳聞,卻并沒去過。聞名不如相見,眼前的老板娘蘇梅,雖年過三旬,卻依舊美艷動人,風姿綽約。

  蘇梅欠身下拜:“見過龍太保,見過龍將軍。我派去送信之人尚未回還,不知兩位大人知不知道他現在何處?”

  龍元武道:“那女娃家母歡喜,便留下了。因為她不說自己是從哪兒來的,所以沒能通報,還請見諒。”見蘇梅露出疑惑的表情,龍元武補充,“她為了行走江湖方便,故此女扮男裝。”

  蘇梅這才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知道歪歪無恙,蘇梅也無需再多問,于是直奔主題,“世人都道這天下第一樓是我的,其實不然,天下第一樓的幕后真主其實是太傅陳國棟。”

  “此話當真,要知道誣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龍元武聲音肅厲。

  蘇梅冷笑:“我要污蔑他何必大費周章地請龍大人到這荒郊來,若非事關重大,我才不會舍命至此,告發他的罪行。”

  龍元武只是乍一乍她,聽她這么說,便發下了部分戒心:“你是天下第一樓臺前老板娘,陳太傅是幕后真主,那你豈非是陳國棟的人。”

  “不錯!”

  “那你為何要告發他?”

  “因為他謀害了我的兒子。”

  龍元武側目:“我要如何信你。”

  蘇梅道:“我兒就在此處,你可以自己問他。”

  “什么?”龍天麟汗毛都豎起來了。

  聽蘇梅說她的孩子就在此處,讓他們親自問,龍天麟汗毛都炸起來了。

  蘇梅心知這是不可能的事,人怎么能問鬼呢,但是為了表明自己的心跡,話趕話地說道此處。

  龍元武冷笑:“當我不能問嗎!”說話間,食指中指兩指并攏,在空氣中龍飛鳳舞寫著什么,接著只聽龍元武高喝一聲,“現身!”一個小男孩出現在眾人眼前。

  蘇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孩兒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魚兒又是誰,他還是三年前的模樣,只是面如白紙,蒼白地一點血色也沒有。

  蘇梅喜極而泣,剛想沖過去,卻定住了腳步,眼睛直勾勾地凝望著魚兒的身后。

  小男孩身后幽幽顯出一團黑影來,那影子如同一團混沌的黑霧,看不見五官,也看不見四肢。

  龍天麟不自主地瑟瑟發抖,可為了不在父親面前丟了顏面,他抬頭挺胸表現地毫無懼意。

  龍元武感受到一股沖天的怨氣從黑影體內發出,他下意識地后退兩步,以避開那股怨氣,見兒子居然一動不動,毫無懼意,不禁贊賞:“我兒真是勇猛,這種似鬼非鬼似魔非魔的怪物,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

  “什么?”龍天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得過嗎?”

  龍元武搖頭:“不知道。驅魔雖是我龍家的本職,但為父天賦所限,并沒有學成。否則,我怎么會不去繼承先祖衣缽。而且,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降過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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