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王宮。
送玉函公主到了黑水河,遞交給鎮邊大將軍龍天麟后,太監李騰便馬不停蹄地趕回衛國皇宮,朝等候已久的衛王匆匆施禮,道:“稟陛下,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只等…”突然噤聲,手指在脖頸滑過。
衛王劉瑾狡黠地勾唇:“小李子,你這計策甚妙,如此一來便可名正言順地發兵玄武國。等本王拿下了玄武國,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給你。”
李騰急忙俯跪在地,連連叩首:“愿為吾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龍天麟同二十位親信,個個身騎駿馬,護送載著公主的四駕馬車向南而下。
夜幕降臨之時,隊伍停在驛站門首。龍天麟下馬,來到公主馬車旁,恭敬地道:“公主,咱們在此歇息一晚,明日繼續趕路。”
只聽馬車內長舒了一口氣,明朗的聲音響起:“終于可以下車了,我屁股都坐疼了。”
另一個稍成熟一些的女聲道:“公主,您忘了臨行前王后的交代了嗎?要端莊,有個公主的樣子。”
玉函也不理,一挑簾子跳下馬車,嚇了龍天麟一跳。
玉函挑眉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那個年紀輕輕就屢得戰功的鎮邊大將軍。”
龍天麟打了個拱手:“正是!”
玉函冷冷一哼:“倒是蠻英俊,不過也沒長什么三頭六臂嘛。”
龍天麟淡聲道:“旅途勞頓,請公主進驛站歇息,已經吩咐他們在準備飯菜了。”
玉函白他一眼,跳著進了驛站。
接著馬車上下來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先是朝龍天麟深行一禮,才緩緩道:“公主年少,目前只十三年華,且自小嬌縱慣了,言語沖撞之處還請將軍海涵。”
龍天麟頷首,道:“無妨。”
女子名叫春蘭,王后從眾多宮女中選中她隨行陪嫁,正是看重她知書達禮溫雅莊重,好讓她約束著點蠻橫慣了的玉函公主。
“謝過將軍。”春蘭望向龍天麟,頓覺心頭一顫,忙垂下頭去,不想讓人發現她緋紅的臉頰。
這時,只聽驛站內吵嚷成一團:“這是什么東西,本公主不吃。”
“招待不周,馬上去換,馬上去換。”
“快點兒,難道想餓死本公主不成。”
伴隨著說話聲的,還有噼里啪啦摔盤子的聲音。
春蘭急忙快步走進驛站,勸慰玉函公主道:“公主,切不可胡鬧,如今咱們身在玄武國,可不是在衛國。”
一提這茬,玉函鬧的更兇了:“我說我不想嫁給什么玄武國太子,你們偏要逼我,偏要逼我。”
接下來傳出的是摔凳子踢桌子的聲音。
龍天麟此刻真是不想進驛站的門,讓他上陣殺敵,哪怕以一敵百他都毫無懼色,可論對付女人,光聽見聲音他就已經怕了。
副將黃沖湊過來,對龍天麟說:“將軍,我看咱們現在不適合進去,咱就在外邊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等她鬧累了,自會停下。”
龍天麟苦笑,此行責任就是護衛公主安全到達吉安皇宮,怎能讓公主離開視線太久,罷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定了定神,走進驛站。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是龍天麟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個時辰,比打仗累多了,在他即將崩潰之時,玉函公主終于完成了用膳,上樓歇息去了。
世界終于安靜了。
但是沒有,玉函公主在房中鬧騰了好一陣,才終于沒了聲音。
龍天麟嘆了口氣,這幾日都不會好過了。
黃沖邊啃著雞腿,邊走過來:“將軍,等你以后成了家,你就懂了。女人,嘖嘖嘖,一言難盡呀。”
龍天麟一把搶過他的雞腿,敲在他腦袋上:“就你話多。”
黃沖眨眨眼,低聲神秘兮兮地道:“咱倆這從小光屁股長大的,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有斷袖…”
不等他說完,龍天麟猛地把雞腿塞進他嘴巴里:“再胡說,我割了你舌頭。”
黃沖啃著雞腿,可憐巴巴地嘟囔:“我不還是擔心你嘛,你都二十七了,還不娶親,你看我孩子都倆了。”
龍天麟瞪他一眼:“你知道的,我們龍家從不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而我整天泡在男人堆里,能娶著妻才怪。”
黃沖悶哼一聲,怪聲怪氣道:“這玄武國誰人不知你龍天麟是少年英雄,豪門世家的小姐排著隊想嫁你哩,還不是你太挑剔。”
“豪門世家的小姐大都俗不可耐。”龍天麟擺擺手,他腦海中深深刻著一個影子,揮之不去。
“你呀你!”黃沖不想再理他,大步走出驛站門,對兄弟們大吼,“嘿,你們給我留點兒。”
龍天麟瞅了眼桌上給自己備好的飯菜,真是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光氣他都氣飽了。
梨花谷歪歪被綁住手腳扔在屋內 屋外,玉狐用異常冷靜的聲音對雪影道:“既是龍家人,你為何不干脆把她殺了,反而這么綁著她?”
雪影冷笑幾聲:“殺她?我要用她來脅迫龍家人,問出龍七的下落。”
玉狐心中慘然:“問出龍七下落又如何。”
“我要讓她也嘗嘗,這十二年來,我所經受的苦楚。”聲音中透著徹骨的寒意。
而歪歪捕捉到的,唯有龍七二字,她在夢中聽過無數次的這個名字。
拂塵子又舉起了算卦的布幡兒,邊等客邊不忘抱怨一諾:“要是歪歪在,光是往那兒一坐,錢就會嘩啦嘩啦地掉下來。”
一諾頹喪地倚著墻壁:“歪歪是誰?”
“哦,忘了告訴你,歪歪是一言的新名字。”
“胡鬧!”一諾有些生氣,可是礙于長幼他又不好發作。
“她自己非要這么叫的。”拂塵子無奈。
一諾嘆了口氣,清澈的眼眸映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剛離開無名村時,他拼了命似的跟隨師父學習法術和醫理,雖然很苦,但好在精進迅速,日子平凡簡單,內心還是安定的。可自從師父讓他下山歷練,他發現外面的世界和無名村一點都不一樣,沒了依靠,事事處處都要親力親為,而且無名村沒有錢這種東西,外邊的世界衣食住行都要錢,沒有錢寸步難行。
“師父,你覺得苦嗎?”
拂塵子沒有回頭:“人生來皆苦,我們能做的便是苦中作樂。”
拂塵子常常一副吊兒郎當老頑童的樣子,讓人尊重不起來,而此時一諾覺得師父的身姿前所未有的高大,心中亦肅然起敬。
“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何愿意收留我們兩兄妹?”
拂塵子后退兩步,和一諾一起倚著墻,指了指來來往往的人群:“你看,在茫茫人海中,為什么只是這些人經過我們身邊,而這些人中又有極少的人會找我算命,為何?一個‘緣’字罷了。”他拍了拍一諾的肩頭,“好了,快賺盤纏,咱們好早日到吉安。”
一諾點了點頭,猛地將身體從墻上彈起,對著人群朗聲吆喝道:“算卦,算姻緣,算功名,代看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