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自己能說話就好了,自己是唯一能證明云河是無辜的人!
想到這里,小香開口,想說話。
可是她的咽喉仿佛被卡住了一樣,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看眼云河腳下的木板就要被拿走,他已經命懸一線,這種生死關頭的畫面,讓小香想起了小時候的痛苦經歷。
那一年,她只有五歲。
畫魔從天降臨,吞噬活人的靈魂,又斬殺她鄉里所有的人。
她跟大哥害怕地抱在一起,躲在水缸后面。
大哥緊緊地捂住她的嘴,告訴她,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就這樣,小香眼睜睜看著鄉里的人一個一個地倒下,包括他們的父母,最后連她的大哥也為了掩護她,死在畫魔的刀下。
看著大哥倒在血泊之中,她想喊大哥,你快起來,不要死!
然而,她發現,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后來,畫魔把她帶到洞府里。
因為剛好缺個幫她采摘夢幻仙草的人,身形瘦小的小香因而茍活下來。
但是她親眼看著所有的親人死在面前,精神上受到極大的打擊,從此失語。
由于那一年,她太小了,才只有五歲,她甚至記不起父母和兄長的相貌,以及自己的名字。
“小香”這個名字是畫魔給她改的,因為她的工作就是提煉香薰。
如今,悲劇又要重現了。
要是她再不說出來,她將會永遠失去唯一真心關懷她的朋友。
不能看著云河死!
這種決心無比強烈!
她再次努力開口,她終于大聲吼出來:
“你們不能殺云河!”
“在畫魔洞府里發生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他不顧性命危險,封印了畫魔,將所有被畫魔擄走的人類救出生天!”
“是畫魔要報仇,才故意誣蔑云河是她的奴仆!”
“你們不能錯殺好人啊!”
小香已經很多年沒說過話,一下子說這么多話,還用吼的,聲帶那里能受得了?
聲帶都撕傷了,聲音變得十分沙啞。
然而,她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她聲淚俱落地道:
“求求你們,相信我,放了他…他是我見過的,天底下心地最善良的人,你們不能如此對待他啊!”
“小香…”聽到小香為自己申張正義,云河又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果然看到小香就在絞架前,眼淚漣漣地凝望著自己。
“云河,你堅持著!我很快就會說服大家,把你救下來。”小香一邊擦眼淚一邊心痛地問:
“你的傷痛嗎?”
看到一個啞女竟然也為自己開聲,云河好感動。
“小香,謝謝你,我不痛。”他用蒼白的微笑回應著小香的心意。
他不忍心讓小香看到自己的眼眸中有絲毫的痛苦。
很明顯,所有人都想不到,一個啞女會突然開口說話,而且她說出來的事情跟尤閩大將軍所說的完全相反。
尤閩雖然極心虛,但他見慣大場面,他相信一個小小的魔族女孩所說的話,還是無法抵毀他在魔民的心中偉大地位,所以他很快就鎮定下來。
尤閩假裝正氣凜然地說:
“小朋友,那狐妖懂得魅術,但凡接近他的人,都會被他蠱惑。此刻那狐妖離死不遠,為了擾亂大家的視線,尋得逃生的機會,他肯定在你的意識里動了手腳!可憐的娃兒啊!你一定連自己做說什么,做什么都不知道!這狐妖也實在太狡猾,為了往本將軍身上抹黑,不惜讓一個可憐的啞女開聲說話,瞧這可憐的小朋友連聲帶都快撕斷了,狐妖真是卑鄙無情啊!”
尤閩將軍這一番話,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
大家不由得對云河更加憤怨!
“可惡的狐妖!死到臨頭仍在狡辯!連一個可憐的小啞巴也不放過!”
“尤閩將軍!快殺了這狐妖吧!”
“對啊!這狐妖不死,實在難以平息我們的怒火!”
“尤閩將軍,請救救那個被狐妖蠱惑的可憐小女孩!”
一時之間,唾罵聲淹沒了一片。
數之不盡的石頭如雨般向著云河拋過去。
“啪啪啪”地打在云河身上。
有些石頭打在他的傷口上,沾著血掉出來。
腹部的傷口很快就裂了,血又澆了一下。
云河連嘴都發白了,視野又開始發黑。
這時候,云河耳邊突然響起了一把尖銳的女人笑聲。
是畫魔!
“寶貝,你看你現在多慘啊!你何必跟自己的命過不去?答應我吧!做我的奴仆,把你身上所有的至寶,甚至你那美麗的靈魂都獻給我,我會好好待你的。”
畫魔咯咯地笑著。
聽到這聲音,云河氣得渾身在顫,他費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在模糊的視野之中,尋找著畫魔的身影!
他捕捉到一道氣息!
就是站在尤閩身邊的那個侍衛!
他的氣息跟畫魔一模一樣!
原來畫魔偽裝在一名魔將,混在這里,冷笑著看著自己上絞架。
此刻,畫魔是用神念跟他溝通,因此畫魔的聲音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
“你這魔頭!休想得懲!就算死,我也不會屈服于你!”
云河原本已經氣弱游絲,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也沒有,但是畫魔的出現,讓他的怒火飆到了極點,于是回光返照般,突然恢復了一絲力氣,竟然能大聲地吼了出來。
在場的人不知道云河在罵的人是畫魔,還以為云河在罵尤閩。
魔民們更加氣憤了!
“死狐妖!你竟然罵偉大的尤閩將軍是魔頭?你真是卑鄙!”
“尤閩將軍!不要再等了,這狐妖在誣蔑你,快處決他,還世界一片凈土!”
“處決狐妖!處決狐妖!”
魔民吼吶聲形成了口號,驚天動地。
看到自己站出來替云河解釋,不但沒有幫到云河,反而令大家對云河的誤會越來越深,小香既生氣又難過!
真是一群愚蠢的魔民啊!被畫魔的小技倆騙了然渾然不知。
可憐的云河成了畫魔的替罪羔羊…
看到云河身上的傷口血滲不止,小香的心痛得滴血,她哭著道:“云河,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了你…要不是為了救我,或許你早就從畫魔手中逃出去了,豈用遭受如此厄運…”
“小香,別自責…只是我運氣不好罷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要好好活下去。”云河微笑著安慰她,但是聲音已經越來越微弱。
為什么,他一身是血,傷痕累累,仍能笑得如此溫柔?
為什么到了這種時刻,他仍如此呵護自己?
小香的眼眸再次被眼淚氤氳。
“小香…”云河又輕輕地喚她。
“云河!”小香悲傷地望著他。
“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要勇敢地活下去。”云河費力地說。
“嗯,但是你也要活下去啊!”小香哭著道。
云河蒼白地慘笑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身上的血,仍“滴答滴答”地撒落不斷,看得小香心如刀絞。
“云河,你痛不能…”小香嗚咽著問。
“不痛…”云河垂下眼簾,輕輕地道:“只是,覺得有些累,想睡一會…”
每說一個字,他的聲音都虛弱幾分。說到最后一個字時,幾乎聽不到他的聲音。
隨著猛烈的睡意襲來,短暫的恢復的神彩在他臉上突然褪色,他的臉更加白發得青。
慚慚地,他的眼神渙散了,慢慢瞌起了沉重的眼簾,頭一垂,就失去意識。
“云河!”小香驚恐地哭喊。
“貝寶,你怎么了?快醒醒啊!”見云河突然沒了動靜,站在尤閩旁邊畫魔也著急了。
在心底,她是不想把云河弄死的。
只要云河答應當她的奴仆,她隨時都能施展妖術,變出一個替身,將云河從絞架上換下來。
她以為讓云河看到絞架,受到所有魔民的唾棄后,就會害怕,就會向自己求饒,可她焦急地等待了大半天,等來的,只有云河那倔傲的拒絕。
現在云河已經不堪折磨,重傷暈迷了,還怎么回應她呢?
“寶貝,你快醒醒!否則尤閩就要殺了你!”畫魔用心念呼喚云河。
無論云河的靈魂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就連他身上氣息也越來越虛弱,他已經被折磨得油盡燈枯了…
尤閩見云河失去意識,陰陰嘴地用心念對身邊的畫魔笑了笑:“這狐妖,就算我不送他上絞架,他也活不成了。畫魔,就算你把他救回去也沒用,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咽氣。還不如物盡其用,用他來做替死鬼。”
畫魔表情凝重,并沒有回答尤閩。
千百年以來,她從未遇到過像云河這樣的男人。
且不說他那千古一絕,傾國傾城的容貌,又身懷稀世至寶,懂得無數神通,他明明只是一個凡人,卻不受自己的魅術蠱惑,堅守著自己的本心,既清高,又傲骨。
哪怕他一身是傷,一身是血污。
但是他的靈魂,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雜的蓮。
讓人無法企及。
也許,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美好的。
因此,云河在畫魔心中,就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特別到,畫魔舍不得他死,起碼在馴服他之前…
魔民們的喊殺聲此起彼落,越來越大聲,整個魔城仿佛都沸騰了,所有人都等著看云河被吊死。
小香仍在大聲地哭喊著,她在懇求大家相信云河。
可是沒有人理會小香,她的聲音被大家的喊殺聲淹沒。
尤閩猙獰地笑道:“時候差不多了,該送這狐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