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祭墳

　　現在幽王耀終于明白，為啥陰差的小冊子上查不出七叔的信息。

　　七叔果然不屬于這個世界，來自遙遠的宇宙星空。

　　現在的問題是，原來七叔是個“團寵”。

　　就是包括自己大伯和祖母在內，所有人都使勁地寵。

　　自己搗了個馬蜂窩啊！

　　他見到祖母前后還不到十分鐘，已經被敲了兩次腦袋。他記得再上一次祖母打自己的時候，已經是十年之前的事情。

　　幽王耀怯怯地道“我知錯了，下次我再捉鬼，一定會查清楚再下手了。祖母，七叔在哪里？我得趕緊去跟他道歉，我可不要做一個短命種…”

　　木伊紅在心里偷笑終于能嚇怕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看看你以后做事還敢不敢如此沖動。

　　“其實你七叔就住在御景山林，靠近湖邊那棟別墅。”木伊紅道。

　　“就在長風山？太好了！”幽王耀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木伊紅，懇求道“祖母，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剛才我可把七娘氣壞了，估計她見到我，還不待我開口道歉，就一掌把我拂下山了…”

　　幽王耀的手指在掌心畫著委屈的小圈圈。

　　木伊紅沒好氣地笑道“小子，你剛才不是還揚言要將她追到手嗎？現在怎么就認慫了？”

　　幽王耀尷尬地說“祖母，你就別取笑我了…”

　　幽王耀的臉頰頓時紅得發燙。

　　木伊紅又覺得嘖嘖稱奇了。

　　唐紫希那丫頭好大的魅力了，她這孫兒已經年過二十，可從來未曾見他為任何女子動心，也未談過一個女朋友，而唐紫希卻能讓這小子手足無措得臉紅耳赤？看來這小子跟他大伯一樣，喜歡潑辣而又女王范的丫頭呀！

　　“好吧！那祖母就隨你走一趟。”木伊紅還是答應了。

　　“謝謝祖母。”有祖母親自保駕護航，幽王耀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

　　祖孫二人便向著唐紫希和云河的住處走過去。

　　與此同時，湖畔別墅。

　　唐紫希和云河這小兩口正在自家小花園里談心。

　　反正睡不著了，唐紫希打算跟小丈夫一直聊下去，直到天亮。

　　天上明月如鏡，星光黯淡，卻是不能人月兩團圓。

　　望著月光，云河想到了逝去的親人和戰友。

　　在靈河神殿一戰，數百人受傷，五十人逝去。

　　自己尚存一縷幽魂，還有唐紫希的陪伴，未出生的孩子也在等待著自己重生歸來。

　　而他們呢？

　　很多人尸骨無存，魂魄湮滅，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就慘烈地死在云河面前，尤其是云衡長老。

　　云河眼睜睜看著他的血被酈蘇喝光，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慢慢枯萎，眼睜睜地看著他眼眸中的最后一絲活氣熄滅，而無可奈何。

　　云衡長老直到死也沒有屈服，求饒，反而為了保護自己，努力到最后一刻，他對自己是那么忠心。

　　一幕幕血紅色的畫面在云河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他怎么都無法釋懷。

　　而自己又能為他們做點什么？

　　失去了神力的自己，甚至連安撫他們的靈魂都不能。

　　無論白天的二人世界有多浪漫幸福，卻無法沖淡云河對他們的思念，哀痛與愧疚。

　　每當看著月光的時候，他總會想起從前大家在飛狐谷那些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

　　那時候，天上也是一輪明月高懸。

　　每當有新朋友加入飛狐谷，大家總會開一個熱鬧的派對。

　　大家舉杯盡興，說盡心中無限事，到處仙樂飄飄，載歌載舞，不醉無歸。

　　然而如今，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卻不再。

　　云河終于忍不住，他對唐紫希道“希希，我明天就要跟木星大哥走了，在臨別之前，你能不能讓我回飛狐谷一趟？聽說云長老他們葬在天狐公墓，我想去拜祭他們…”

　　他用懇求的語氣，眼神蒙著凄傷的淚光，分明看到淚水在他眼眶中打轉，如若拒絕他，眼淚定會像斷線的珍珠般落下。

　　唐紫希有些猶豫了。

　　昨天，木星故意讓小仙把云河帶走，找她單獨長談了關于云河的事情。

　　木星那時候說，云河心中有難以化解的傷痛，抑郁至深，也痛至深。他靈魂上的痛苦已經令他麻木到連開口訴說的動力也沒有。

　　要是如此直接讓他重生，那郁結仍不能化，只會留下禍根，抑郁越積越深，最終無法自拔，走火入魔，到時候那就不可挽回了。

　　唯今之計，趁著他失去身軀，靈魂虛弱之際，將他靈魂的傷痛撫平，再涅重生，如此才可真正對過去釋然，活得自在。

　　正因為如此，木星才三番四次給唐紫希和他獨處的機會，就是希望唐紫希的愛能撫平他內心的傷痛。

　　無論逛街購物看電影院還是花前月下浪漫約會，不都是為了實現他與女神廝守的愿望嗎？

　　帶他去母嬰店，不就是為了讓對未出世的孩子心中多存一份牽掛，這樣他就更有動力去冥界接受挑戰，重新突破成神回到大家身邊嗎？

　　明知道普通人類的靈異事情長風山的神級高手一出馬，那怕是地靈的問題也能迎刃而解，大家還是讓他出手，是因為大家知道他喜歡幫助別人。

　　如果讓他體會到，哪怕他現在只是一縷幽魂，依然能拯救弱小的人，有很多人還需要他，那么他心中的自卑是不是少一些？對這個世界的留戀是不是多一些？那種悲觀厭世，想死而不能的痛苦情緒是不是就減淡一些？

　　幾乎這兩天，云河的一切動向，都是經過木星和唐紫希經過商量之后，精心設計過的，為的就是盡可能化解他的心結，讓他從過去陰影的束縛之中走出來，讓他盡可能得過得快樂。

　　如今，云河突然提出要回飛狐谷，卻是唐紫希意料之外的事情。

　　從浪漫的二人世界到祭墳，這就像是天共地的事情…

　　今天滿滿的幸福與陪伴，為何他又想到這些悲傷的事情？

　　是他突然想到的，偶爾傷懷，還是他一直在惦記著，藏在心底，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跟自己說？眼看出發的時候快到，沒有時間，他才不得已懇求自己？

　　記得木星說過，這段時間，只要是云河要做的事情，都要盡量滿足他。

　　木星沒有說過，不準讓云河回飛狐谷。

　　只要帶云河回去之前將飛狐谷的天地靈氣調整一下，降低至凡間的水平，然后讓大家隱藏修為并回避，那應該不會傷害到他的。

　　飛狐谷住著成千過萬的神仙，他們的修為都在天神以上。

　　要是大家同時出現在云河面前，大家身上的威懾和氣息會瞬間將云河的靈魂擠爆！

　　就連在船谷，大家想見云河，木星還要求大家排隊才能進去，每次不得超過十人，還有時間約束，都要小心翼翼的，就是這個道理。

　　只是那時云河很虛弱，大家哪怕拼命望船谷里面擠？

　　除了主人身邊的至親，其他人都忍住了，沒進去。

　　不忍心打擾主人靜養。

　　御景山林湖畔別墅。

　　“希希，求你了…”云河再次低聲懇求。

　　他是覺得，如果不趁現在那就沒有機會。

　　他的眼眸比起之前更加朦朧，眼看那淚水就要像珍珠一樣凝結而來，唐紫希終究還是心軟，答應下來了。

　　“好吧，我可以帶你回去拜祭，但你不可太傷懷。”唐紫希千叮萬囑。

　　“嗯嗯！”云河像一只聽話的小狗，拼命點了點頭，生怕答應得慢一些，希希女神就會改變主意，不帶他去了。

　　他還悄悄把眼角的淚花抹掉，生怕希希看到，又說他愛哭了。

　　其實他這點小動作唐紫希哪會不知曉？她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唐紫希拿他沒辦法，在他身上施加了一道結界，然后伸手一探，就將他收進神書空間。

　　唐紫希帶著云河直接瞬移到八仙島飛狐谷。

　　云河已經忘了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回到這個地方。

　　這是他的家。

　　這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血。

　　他十幾歲從皇宮里逃出來之后，就選址在這里隱居避世。

　　那時候這里只有一片荒山湖泊，只有他只身一人。

　　慢慢的，經過他的努力，房子一間又一間蓋起來，人也多起來，飛狐谷越來越美麗，越來越熱鬧。

　　這里是他的家，最溫暖的家。

　　他喜歡這里的一草一木，喜歡這里每一個人的笑容。

　　他懷念在這里生活的每一分一秒。

　　多時不回，這里依然是四季如春，繁華似錦。

　　谷口那么迎客桃花林依舊開得絢麗。

　　一陣香氣拂過，粉色的落櫻繽紛，美得如同仙境。

　　只是桃花依舊，人面全非。

　　他再也不是從前的他…

　　他的身軀如同泥沼中的泥濘，已經在烈火之中化為塵灰。

　　他的一身神力盡散，成了一縷飄逸不定的游魂。

　　追隨他的精英，也陪他命喪異鄉，無法魂歸故里。

　　在帶云河進來之前，唐紫希早就讓大家緊急撤走了。

　　云河似乎并沒有計較為何大家都不在，整個飛狐谷靜悄悄的。

　　他輕輕走過了美麗的農田，穿過了簡雅的云野山莊，走過了小樹林，最后來到天狐公墓。

　　憂傷的微風之中，墳頭林林。

　　看到多了五十座新墳。

　　這些新墳，有的下面埋著長眠的忠骨，有的只是衣冠冢，因為很多逝去的人形毀魂散，什么都沒有留下。

　　“大家，對不起…我現在才來看你們…”

　　云河好難過，這一刻忍耐已久的眼淚再也不爭氣，就像缺堤的洪水一樣沖刷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