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典型的就是地板的鋪墊,全部都是穹蒼神晶。這樣只要云河不離開墨宮,隨便他走到哪一個角落,腳下總會穹蒼神晶為他鋪路,如此何愁這個玩具會停下來呢?
云河雙腳沒有襪履,也是被酈蘇拿掉的。
這樣光著腳,無論是坐著還是走路,腳部的皮膚也能直接碰到穹蒼神晶。
腳底有很多經絡,這樣穹蒼神晶中的唳氣就能從尾至首滲透至這具空殼的四肢百骸,保持著這具空殼的生機。
一開始,酈蘇這樣做是純粹為了保養云河的遺體。
沒想到意外地發現,云河完美到連腳趾都像玉琢的藝術品似的,非常具有觀賞價值。
酈蘇便讓云河一直光著腳,沒想到今天卻便宜了這兩個宮女。
碧蓮和雪杏就這樣盯著人家的臉和腳看,怎么都看不膩。
她們守了云河一晚,實在太累了,不知不覺間就趴在桌邊睡著了。
不知什么時候,突然一陣帶著寒意的香風拂過,讓兩個宮女驟然從夢中驚醒,她們猛睜開眼睛一看!
云河已經坐了起來。
他沒有任何表情,眼眸空洞地望著碧蓮和雪杏,仿佛凝望著她們,仿佛什么都沒有看到。
云河這個表情,很容易會讓兩個宮女誤會,他在生氣。
“葉王殿下…”
兩個宮女哪敢再睡?嚇得連忙跪在地,害怕地求饒:“殿下,對不起,奴婢只是太累才打瞌睡,請殿下恕罪!”
她們緊張得把額頭貼在地板了。
可是,過了半傾,依然沒有任何聲音。
那位葉王殿下,不管還在生她們的氣也好,原諒她們也好,總該表個態度嗎?
碧蓮偷偷抬頭瞟了云河一眼。
云河依然一動也不動地坐著,甚至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好像一個木偶似的。
酈蘇沒有允許他跟陌生人交談,他對這兩個宮女自然沒有反應。
碧蓮的心又發涼了。
這個葉王果然古怪得很!一個大活人,為何要裝成那樣?
想到這是自己第一次見葉王正式見面,既然葉王沒說懲罰她們,那就硬著頭皮先來個自我介紹吧!
想到這里,碧蓮汗笑著:“殿下,我們是陛下派過來照顧你起居飲食的宮女,我叫做碧蓮,她叫做雪杏。陛下昨天給您送來了好多衣服和飾物,要不我們侍候您換洗,重新打扮一番?”
還以為,這個奇怪的葉王又會面無表情,毫無反應。
豈料,這一次,一聽說到是酈蘇的旨意,一直面無情的云河突然笑了。
“好的。”
酈蘇在離開之前,的確有這么跟他說過。
他說,既然住在皇宮了,就不能讓自己寒酸的,會讓他得新穿一些體面的衣服,還會派兩個宮女來照顧他。
這無疑就是一個命令。
在這個宮女自報家門之后,這個命令就瞬間被激活了一下。
因此,原本如同木偶般的云河,又突然有了反應。
他的笑容,在陰冷的墨宮之中猶如一道春暖花開的陽光,仿佛整個世界都因為他的笑容變得亮起來。
他的聲音,就像月下泉落,宛轉動人。
碧蓮看呆了!
這也許是她這輩子,看到的最美的笑容了吧!
這剎那間,她覺得眼前的葉王簡直就是落入凡間的天使。
只是,葉王他明明在沖著自己笑,但是為何他的眼神如此奇怪,為什么看起來是空洞無物的?
而且這種寂靜的空洞,讓人十分寒心,只覺得周圍陰風陣陣。
剛才因為自己在打瞌睡,葉王突然醒了,她害怕被責罰,因此特別緊張害怕,所以緩過神來,她定眼看一下,又嚇了一跳。
葉王的雖然在笑,但是瞳孔是渙散的。
她在宮中混了些年頭,也遇過不少晦氣的事情。
她知道,一個人,只有氣絕了的時候,瞳孔才會是渙散的。
葉王他明明是個活人,為什么瞳孔會這樣?
“殿下,你沒事吧?”碧蓮怯怯地站起來,一步一步向著云河走過去。
看到碧蓮不跪,反而接近云河,雪杏大驚,連忙道:“碧蓮,不得對殿下無禮啊!你快回來!”
碧蓮仿佛沒聽到雪杏在喚她。
終于,她已經走到云河面前,兩人近在咫尺。
碧蓮甚至能聞到,從云河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特獨而清新的香氣。
碧蓮輕輕把手伸到云河面前,一邊來回晃動,一邊小心翼翼地問他:“殿下,您叫做什么名字?您知道自己在哪里嗎?”
云河只是傻傻地笑著,不說話了。
酈蘇給他植入的意識當中,可沒有教他如何回答這種問題。
于是他又沒反應了。
看到葉王沒反應,碧蓮反而舒了一口氣,她坐在地,拍了拍心口定定驚,然后笑道:
“雪杏,我們真是虛驚一場!快起來吧!你不用跪了!”
“碧蓮,你在說什么啊?你怎能如此無禮直接坐在地板?這是對殿下大大的不敬啊!”
雪杏膽子小,腦袋也沒碧蓮轉得快,不明白碧蓮為什么要這樣做,她就不怕葉王殿下大發雷霆嗎?
碧蓮揚了揚眼眉,淡定地笑反問:“雪杏,你真的不知道為什么?”
“為什么?”雪杏一臉愕然地問。
“因為,你眼前這位葉王殿下早就瘋掉了,他已經是一個沒意識的人,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形同植物人,還有什么好怕的?”碧蓮笑著道。
“什么?”雪杏又驚得不輕。
這個美得像玉一樣的人兒,已經瘋了?
她這才抬頭望向云河。
但見云河依然坐著,眼神空洞地朝著一個方向微笑。
碧蓮說他瘋了,他也毫無反應。
來到墨宮之后見到的種種奇怪的現象此刻都浮現在眼前。
墨宮里陰森可怕,空蕩蕩,冷冰冰,什么都沒有…
葉王直接睡在水晶筑的祭臺,沒有被鋪枕墊…
皇帝不允許任何人接近墨宮,也從來沒見過葉王從里面踏出一步…
葉王就像一具木偶,就算笑的時候,眼神都是空洞的。
這種地方,也就只有形同木偶,瘋掉的葉王才能住得下去啊!
雪杏開始對碧蓮的話半信半疑,她怯懼地說:
“葉王殿下看起來是有點奇怪,但是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變成這樣呢?一個月之前,葉王他還劫獄救走杜家的人,將甄王斃于天牢里,聽說那一晚,整座皇宮里有不下數千名精衛,葉王也能帶著杜家一百多人來無影,去無蹤,這樣一個神通廣大的人,怎會變成這樣呢?”
碧蓮冷笑:“皇宮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雪杏,你想想啊,陛下跟甄王從前勢如水火,葉王與甄王是敵對關系,那說明葉王從一開始是陛下這方的人。如今甄王甍于葉王之手,葉王是立下大功,此刻陛下重登帝位,葉王便是最大的功臣。陛下失蹤前后一個月,判若兩人,想必在這一個月里,經歷了非比尋常的磨難,而那個對陛下幫助最大,最清晰陛下這段時間經歷了什么事情的人,也必然是葉王。”
“葉王輔助陛下重登帝位,兩人關系密切,那又怎樣?也只能說明葉王擁有超乎人常人的能耐。可是,又是誰把葉王害成這副模樣啊!”雪杏不安地說。
“這還用猜嗎?”碧蓮道:“狡兔死,良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自古以來,得天下后殺功臣的皇帝還少嗎?葉王知道太多陛下的秘密,陛下要讓他永遠閉嘴。只是,你別忘了葉王在投歸陛下麾下之前是什么身份?”
“畫師?”雪杏不知道碧蓮葫蘆里賣啥藥。
“錯!”碧蓮笑了笑:“是面首,而且還是遲霜公主的面首。你想想,一個專門侍衛皇族成員的面首,其容顏當然讓人垂誕。”
“陛下想葉王永遠閉嘴,可又舍不得這張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臉,于是便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把葉王整成這一個活死人,和玩具無異,如此葉王不會將陛下的秘密說出去,而陛下又能繼續讓葉王留在身邊,彌補靈心的空虛寂寞。”
碧蓮一邊說,一邊再次站起來,走到云河面前,伸手輕輕將云河的臉托起來,用陰沉地笑著問云河:
“葉王殿下,我說得對嗎?”
碧蓮毫無顧忌地用手輕輕地拂開披散在他臉頰上的青絲,讓這張臉更加清晰地呈現在雪杏面前。
被如此戲玩,云河臉上依然保持著空洞的微笑,如同一個精致的木偶,仿佛被這樣對待是很幸福的事情似的。
看到碧蓮這樣對待云河,云河依然沒有反應,雪杏終于相信碧蓮所說的話是真的了…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又怎可能被一個宮女如此輕薄時仍笑得如此幸福?
云河這種空洞的笑容,讓雪杏越看越心寒。
看來這位可憐葉王真的是被陛下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整傻掉了,真是藍顏薄命啊!
這個碧蓮,腦洞倒是挺大的。
她猜對了一半。
酈蘇留著這具空殼,目的之一的確是玩具,但并不是那種情感玩具,而是玩具朋友。他需要的,是一個忠實的聆聽對象。然后,另一個重要的目的是為了用這具空殼做供血體,以養血榨血,為煉制朱顏丹生產源源不斷的狐血。
盡管碧蓮十分鎮定,可雪杏還是有些害怕,她說:“碧蓮,雖然葉王殿下已經沒活人的意識,形同廢人了,但是他好歹也是王爺之尊,備受陛下溺愛,他助陛下除掉甄王也是為天下人除掉一害,有功德在身,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做這些輕薄他的舉動了,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