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悔恨與怒火
其實師父比自己還孩子氣的吧？
只有經歷了很多苦厄的滄桑的人，才會格外珍惜別人的愛與關懷。
在心底，自己居然對師父憐惜起來。以后啊，一定要好好孝敬師父才行。
只可惜在這數天之后，自己就被壞人綁架了。直到自己生命終結的那一刻，自己也未能如愿，臨死之前還喚著師父，多么希望師父能來救自己。
當師父趕過來時，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他記得自己被埋在泥土之下，還死不瞑目，死無全尸，魂散魄飛。
師父一邊哭，一邊徒手將自己挖出來。
師父第一次承認這段師徒關系，是自己死后重生，在古蘭木棺里沉睡了十年之后的事了。
醒來的第一眼，自己又看到師父了。
師父風輕云淡的表情不再，眼睛哭腫了，容顏也憔悴不堪，臉色蒼白蒼白的，仿佛受了很重很重的傷還沒好。
可是師父卻笑著哭了，還激動地抱著自己道：“無淵，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的師父啊！我已經說服了你的外公，以后我們就是名正名順的師徒了。”
是師父令自己復活。
可是那時候的自己并沒有記憶，并不知道師父的眼淚和笑容意味著什么，更不知道師父復活自己到底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價。
自己就這樣混混沌沌地活著，糊里糊涂地成了一個大魔頭的奴仆，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師父倒戈相向，殺了對師父忠心耿耿的師伯，把師父折磨得遍體鱗傷，兩度撕碎師父的靈魂，剝奪了師父的九重神殿，現在還要剜出師父的心臟…
“嘩！”的眼淚沖沖刷而下，李無淵終于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誰，想起了自己對師父做了多么不可原諒的事！
“師父…”李無淵快崩潰了，他淚眼婆娑，慌慌張張地尋覓著那位對自己無比慈愛的師父。
然后，李無淵看到的是一身染血的云河倒在血泊之中。紫蓮已經崩脫出來，靜靜地懸浮在云河的頭頂之上。
紫蓮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仿佛為失去主人而悲傷。
李無淵悔恨不已，自己怎么能對最敬愛的師父做出這種事…
不遠處，師伯尸骨未寒。他是被自己一劍穿心而死的，死后還遭自己開膛破腹，簡直慘絕人寰！
李無淵看得渾身在顫…
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還是人嗎？
手中的天星劍，還沾著師父和師伯的鮮血。
鮮血一滴一滴延著冰冷的劍刃撒落到地上。
視野范圍之內，血浸成海。趙英彥和云河兩人的血涂了一地，就像下了一場血雨，慘烈程度如同屠宰場。
這把劍，就是一件兇器，而他自己，就是一個無情的兇手，就是一個千古罪人！
對李無淵來說，沒有比現在更痛苦的事情，剛恢復心智，就看到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罪。
就算自己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能把罪孽洗清啊！
曾經，他痛罵趙英彥為了救云河背叛圣皇是忘恩負義之舉，應該以死謝罪，那時候趙英彥卻冷冷地取笑自己：
“愚蠢的小子，當有一天你醒覺到自己到底對你的師父做了什么，該羞愧得以死謝罪的那個人是你！”
師伯早就告戒過自己了，可是自己被大魔頭蒙蔽了心智，根本就沒把師伯的話聽進去，以致于釀成了無可挽回的大錯。
如今李無淵才發覺自己的行為是多以可悲又可恨！他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恨不得殺了自己給師父和師伯賠罪。
“當”的一聲，寶劍落地。
李無淵發瘋似的撲過去，將云河抱起來，嗷嗷地大哭：“師父，我對不起您！我對不起師伯！無淵真是罪該萬死！但是求求師父您不要死！只要您能好起來，無論您要怎樣懲罰無淵，無淵都心甘情愿啊！”
云河根本就聽不到李無淵的懺悔哭聲，他四肢無力地癱在李無淵懷中，眼神空洞得可怕，眼珠一動都不動，就像一個壞了的木偶。
李無淵慌張地俯身把耳朵貼在云河膛前聆聽。
當聽到那顆虛弱的心臟還在緩慢地跳動著。
“嗚嗚，太好了，師父你還活著…要是你走了，在九泉之下我也沒有面再見你啊！”李無淵哭得凄凄慘慘戚戚。
然而，云河即使仍有一口氣，也只剩下一副空軀殼罷了。
一個靈魂破碎的人，就算活著，也如同一個沒意識的活死人。
況且他的身軀又被天星劍所貫穿，生機已被斬斷，早就油盡燈枯了。
“滴答滴答…”李無淵再次飆淚，悔恨的眼淚不止地從眼眶里凝結而出，打落在云河慘白的臉頰上。
看到李無淵終于醒覺，紫雷神艦上的人都沉痛不已。
已經為時已晚，大家都默默地低下頭，沉著臉悲傷地落淚。
另一方面，李無淵已經哭慌了。
怎么辦？怎么辦？怎樣才能救活師父？
李無淵突然想起，師父的靈魂第一次被自己撕碎時也是變成這模樣，是趙英彥偷偷瞞著大家給師父療傷的，后來師父就痊愈了。
沒錯，只要是界王神級別的力量，就能修復師父的靈魂！
自己不就是一個界王神嗎？而且還是九重界王神。
想到這里，李無淵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他把手按在云河的氣海，爭取奪秒地把自己的靈氣渡給云河。
圣皇一步一步向著李無淵和云河走過去。
“無淵，把紫蓮拿過來。”圣皇再次陰森森下令。
李無淵抬起頭，怨恨地瞪了圣皇一眼。
他想大聲罵圣皇，但是最終沒有罵出來，他不敢在云河耳邊大聲說話，害怕會嚇到云河。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將云河輕輕放下，又哀傷地望了躺在不遠處的趙英彥一眼，心里默默道：
“師伯，請你放心。從這一刻開始，由我來保護師父！”
趙英彥依然臉帶微笑地睡得安好，仿佛聽到了李無淵的心聲，放心把主人交給這位小師弟了。
李無淵沉著臉站起來！
剛才他已經給云河渡入了一道力量，只等著云河慢慢地煉化吸收。
云河的靈魂和軀殼都太虛弱了，即使得到界王神力量的浸養，那也需要時間的。
此刻，李無淵心里有千言萬語想對師父說。
師父，無淵對不起你，對不起師伯，對不起紫云星千千萬萬的人，雖死也難辭其咎。
我不奢望今世能得到你的原諒。
我只想幫你爭取時間，哪怕能讓你多活一會，要我李無淵馬上去死我也心甘情愿啊！
李無淵流著淚，一步一步迎著圣皇走過去，每邁出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在紫蓮淡弱的紫光的籠罩之下，他蒙淚的眼神也越來越堅定，身影變得越來越高大。
離開了云河幾步，李無淵才忍著滿腔的怒火，殺氣騰騰地一字字道：“大魔頭，如果不是你騙了我，我也不會誤殺師伯，也不會把師父害成這樣！我要跟你拼了！”
圣皇聽了陰森森地冷笑：“無淵，你這是想殺我嗎？你的力量是我給你，難道你認為你能殺得了嗎？真是天真得可憐啊！你只不過是云河從爛泥里挖出來的一個死人，我隨時都可以將你變回一堆爛泥！”
“只要能殺了你這個大魔頭，為師父和師伯報仇，就算讓我變回一個死人，變回一堆爛泥我也在所不惜！”李無淵氣憤地吼著。
看到李無淵終于醒覺，并且如此努力地保護云河，岳峰悲喜交集地抹了抹眼淚。
“淵兒啊！幸好你能懸崖勒馬啊！雖然將功補過也為時已晚了，但是總比一錯再錯好…”
李無淵又怎是圣皇的對手？
這場挑戰，還沒開始就注定會輸。
岳峰只知道自己剛剛失去了最器重的徒兒小彥，很快又會連最溺愛的孫兒也會沒了。
但是，淵兒就算這樣死了，也是一種光榮。
總比去給那個大魔頭當奴仆，丑陋地死在九重神殿的人手中，還要背負欺師滅祖、忘恩負義的千古罵名要體面得多了。
也這是淵兒挽回自己尊嚴的唯一方法。
岳峰一邊看，一邊哭。
一個白發滄滄的垂暮老人，就是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徒兒和孫兒相繼走上了悲壯不歸路，白頭人送黑頭人。
李無淵哪里知道他的外公岳峰正在為他傷心欲絕？他心里想著的，只是如何才能殺了這個大魔頭，為師父和師伯報仇而已。
他迅速撿起地上的天星劍，一劍就向著圣皇刺過去！
“真是個一點兒也不可愛孩子，我還是喜歡你以前對我唯命是從那個乖小孩的模樣。”圣皇惋惜地說著，話語間，李無淵那寒光閃閃的利刃已經劃向他的咽喉。
圣皇伸出手指，輕輕一夾就將天星劍的劍刃鉗住。劍刃就像在他的手指生了根似的，李無淵怎么使勁都紋絲不能再向前刺。
緊接著圣皇手指使勁一甩，天星劍就從李無淵手中脫手飛出，再一掌擊出，被打中的李無淵便整個人倒飛出數丈之外。
“啪！”的一聲，當李無淵重重摔在地面時，他噴了一口鮮血，全身有一半經脈被震斷了，怎么掙扎都爬不起來。
而天星劍就落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圣皇繼續一步一步向著云河走過去，很快以臨高臨下之勢站在云河面前。
云河就這樣仰面癱在圣皇腳下，眼珠一動也不動地空洞地望著混沌的天空，黯淡的眼眸就像一面蒙塵的鏡子，倒映著圣皇那張陰森蒼白的臉。
“大魔頭，別動師父！”李無淵悲憤交加地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