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夢魘
藍飛讓錦瑟從飛狐谷的冰庫里裝來一袋碎冰，敷在云河的額頭幫他降熱，又讓錦瑟繼續照顧云河，叮囑要不斷用熱水擦遍他全身，這樣帶走熱氣的同時還能除去汗膩，讓他舒服些。
高燒不退，云河睡得并不安穩。他痛苦地喘喃著，錦瑟剛幫他抹完，虛汗又冒出來，黑發縷縷浸透，沿著臉頰，披散于纖瘦的脖子，又順著肩傾落于兩側，旖旎地繞著起落有致的玉軀。
水霧迷蒙間，那體熱蒸得蒼白的肌膚泛起病態的嫣霞，更顯得那肌膚薄得像晶瑩剔透的玻璃。錦瑟幫他抹身都不敢太大力，怕一不小心，就把他的皮膚擦破。
也許是藍飛施針緩解了他的病情，又也許是錦瑟的體貼入微令他感到舒適，他恢復了一點力氣，突然睜開眼簾。
“公子，你醒啦？”錦瑟高興極了。
云河的眼神十分迷離，如黑色琉琉般的眼珠在微微轉動著，但瞳孔是渙散的。他并沒有真正醒來，只不過是睜著眼睛做夢而已了。
“希希…”云河突然執著錦瑟的手，楚楚可憐地低聲囈語：“我好難受，抱抱我…”
“公子，你認錯人了，我是錦瑟啊！”錦瑟把手縮回來，被云河這么一喚，他的心是慌了。
云河越來越痛苦，他意識迷迷糊糊，但內心深處卻渴望著慰籍，一但被拒絕，那種恐懼將會更加兇猛地反噬他的心。
在驚慌之際，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然坐了起來，然后把錦瑟摟入懷中，雙手緊緊地圈在錦瑟的后背。
感覺到熱氣騰騰，還帶著香汗水氣的男人身軀往自己磨蹭，那又軟又潤的肌膚劃過，間中阻隔的點點起落微妙地若即若離，就像貓的小爪，在撓你的心窩，令你難以抗拒。
寸縷無遮的公子把自己抱了哇！錦瑟頓時連腦袋都放空了，任由云河抱住都不會反應。
“公子，你快醒一醒…”錦瑟懵了幾秒終于回過神，窘迫地低喚著，試圖叫醒云河。
但云河完全聽不到，不但抱著錦瑟不放，還哭鬧起來，越哭越厲害。
也不知道他夢到了什么，似乎是夢到了過去，又似乎是夢到了極可怕的事情，他只想逃離那個夢境，可是他陷在其中，醒不來。
他在夢魘中曾經被唐紫希抱過，他身心都記住了那種幸福的感覺，每每夢魘再次折磨他的時候，他便渴望著那種曾經的呵護，這便是他做夢也不斷呼喚唐紫希的名字的原因。
他的囈語也越來越語無倫次，開始還辨得幾聲，是在喚“希希”，但后來完全就是嗚嗚的哭腔，就像一個生病的小孩子。
一直蹲在一側的獅虎獸看傻了，這是它第一次看到云河在昏睡中哭得如此痛苦。它慌張地站起來，想靠過去，可又不知道怎樣做才能幫到云河。
藍飛見狀皺了皺眉頭，立即走過來，又拿出一根銀針，迅速扎在云河后背的要位，熟練地輕輕捻轉著。
云河痛得低哼了一聲，傾刻間，本來緊緊地抱著錦瑟的手慢慢松開，無力地垂在兩側，他的臉枕在錦瑟肩膀，身軀的重心完全傾下去，眼看就要倒下，茫然的錦瑟立即主動摟住他。
“公子！公子你怎樣了？”錦瑟快嚇哭了。
剛才云河還有哭喘之聲，現在什么動靜都沒有？可憐云河還仍拼命睜著眼睛，淚水無聲從那迷離而空洞的眼眸里撒落。他在掙扎，也在卑微地尋找依靠…
“嗚嗚…小狐貍好可憐…”獅虎獸看到云河又被藍飛刺了一次，心痛啊！
它不后悔除掉鄭害的人！就是鄭家把小狐貍害成這樣！它只是后悔，不該在小狐貍面前下手而已！沒想到小狐貍的心就像琉璃一樣纖細。
他的過去到底經歷了什么？為啥平時總是天真燦爛地微笑著，讓人如沐春風，可在睡夢中又哭得如此凄慘呢？
獅虎獸對于云河的過去一無所知，或許整個飛狐谷都沒有一個人知道云河的過去…
它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藍飛一下一下地刺云河，而云河卻虛弱地在癱在錦瑟懷中無聲地哭。
隨著藍飛持續施救，云河終究敵不過睡意，又再一合眼簾昏迷過去，眼角劃落一串晶瑩的淚珠。
藍飛這才把銀針輕輕拔了出來。
一直在外面等候的顏少秦和唐紫希聽到云河突然醒了哭鬧得厲害，聲音又嘎然而止，還以為發生了什么，兩人都不顧一切地，沖到進去，緊張地詢問：“藍大夫，云河到底怎么了？”
藍飛搖了搖頭：“我讓他睡著了。但我的治療不能維持太久，待會效力一過，他又會繼續夢魘。”
云河依然寸縷無遮，唐紫希都不好意思望過去了。此刻錦瑟誠惶誠恐地扶云河躺好，忙碌著幫云河擦汗。
唐紫希對云河病情反復無常十分疑惑，便問：“藍大夫，慕大夫說過，云河是特殊體質，就算沒有混元五葉參，也能自行化解，而且最近又服食了不少混元五葉參，為何還會這樣？”
藍飛輕嘆一聲道：“以云河的特殊體質的確能自行化解，但必須在沉睡中才行，而且需要較長的時間。只可惜自動凈化的過程發生了意外，被中斷了，他提前蘇醒，結果就導致靈魂殘留了赤蝎之火。”
“中斷？難道是在被玉仙公子擄走的時候？”唐紫希擔心地問。
藍飛平靜地回答：“沒錯，他感應到威脅，生存意識令他提前醒過來。還沒有來得及凈化的赤蝎火深蝕了他的靈魂。”
唐紫希大驚：“藍大夫，那怎么辦？”
藍飛笑了笑：“你們不必太擔心，他當時能醒過來，說明他的靈魂已經把赤蝎火排走了至少八成。剩下的并不致命，最多就令他間歇性發燒昏迷，或者夢魘而已！師父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把靈丹煉制出來，這段時間盡可能讓他多躺臥休息，心情要保持開朗，切忌動怒。”
聽藍飛這么一說，唐紫希才放下心頭巨石。
“我們明白了，謝謝藍大夫。”唐紫希連忙道謝。
“不謝。”藍飛說完就去膳房給云河煎安神湯。
慕雪逸連安神湯的配方都傳給藍飛了。這種安神湯對于其他人來說，喝一口絕對永遠都別想醒過來了，但云河是體質特殊，所以這種湯充其量只能讓云河睡得穩些，不做夢而已。
云河的情況時好時壞，有時候燒得特別厲害。對此，藍飛則認為云河發燒其實是好現象，說明他的體質正在努力地抵御赤蝎火的侵蝕。而安神湯能使他陷入深沉的睡眠，沒有任何夢境，這樣他的意識就不受孽障的滋擾，加快康復速度。
又是過了幾天，云河憑著超凡的意志力，再次把赤蝎火抑制下去。燒退了，人也蘇醒了。讓他哭笑不得的是，這一回，連他的希希女神都跟大家同一陣線。
現在，他非凡不能踏出飛狐谷半步，連踏出房間半步都不能，這生活實在無趣啊！這讓愛玩的他怎消受得了？
早晨的時候，唐紫希給他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云河明明肚子餓得轆轆叫，卻執性地發起小孩子脾氣，嘟著嘴道：“不讓我出去，我什么都不要。”
那眼神兒帶著委屈，水靈靈的大眼睛清澈得能滴水了，眉宇間凝著一股小孩子的怒氣，桃瓣般的嘴小小地撇著。他的意思是說，他不是裝的，他真的是在生氣！
呃！狐妖夫君生氣了，不過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愛的嘛！唐紫希心里噗嗤一笑。云河真是小孩子脾氣的，不過既然是小孩子脾氣，就用哄小孩子的方法去哄他好了。
“乖，別生氣哈！這個給你。”唐紫希拿出一串冰糖葫蘆。
果然，云河看到冰糖葫蘆眼睛閃著星星，狐貍尾巴都現出來了，在激動地搖呀搖。分明冰糖葫蘆這種美食成功哄到了這個任性的萌貨。
云河接住冰糖葫蘆，美滋滋地品嘗起來。那表情就像從沒享受過零食的孩子，突然擁有了一座糖果屋。
就知道會這樣…
唐紫希心里也是無語了，這一招還是小金龍弈淵教她的。
“希希，我答應你絕不出谷，但能不能讓我到院子里走一走？天天憋在屋子里，屋子里的空氣不好，我都快發霉了，曬曬太陽才健康的嘛！”云河一邊嚼著冰糖葫蘆，一邊睜大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唐紫希，好像拒絕他，他就會很慘，很可憐…
屋子里的空氣不好？開什么玩笑？這里的靈氣等級達到恐怖的靈海境級別，是外界的百倍，甚至千倍！如果這種空氣叫做不好，那凡間的算個啥？那些大家族和大門派都哭崩去了。
任性要有個限度，借口不是這么找滴！
關鍵是，云河的表情…大大的眼睛無辜地凝視著唐紫希，又萌又可憐，眼眸里甚至泛著淚光！他的眼眸就像鏡子，清澈得唐紫希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唐紫希本來打算鐵著心腸把他關在房里養病，直到慕大夫煉制出靈丹為止的，可是看到云河這個表情，她又心軟，嚴肅的表情堅持不到一秒嘛！
“咳咳，云河…我說，你要是萬一又暈倒又怎么辦？大家都很擔心你。”唐紫希把持著本心，努力給云河講解要安心養病，才能盡快康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