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說哪里不對的樣子…小姑娘再怎么警醒,可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啊。
徐婉兮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給張眉壽聽。
包括謝遷當眾說出的要提親的話。
“我祖父祖母和父親也都已經同意了…”
就是二哥還有些接受不了的樣子,日日都要找她說一堆廢話,生怕她是一時想不開才找了個老男人——不過也沒人在乎二哥的意見就是了。
張眉壽聽得愕然。
二人的進度…竟是這般神速的嗎?
不過,婉兮方才說,朱希周今日一早已經搬出定國公府了。
謝大人果然是警醒又干脆的。
張眉壽回過神來,望著徐婉兮,不禁露出了老懷欣慰的笑容來。
她家婉兮的情路,總算是順暢了一回。
以后有了謝大人來護著這丫頭,她也總算是能放心了——
也忽有一種捧著手心兒里精心護著的女孩子終于有了依靠,身為老母親的她就要功成身退的感覺。
這感覺怎么說呢…
輕松固然是輕松了太多,可也莫名就有些矯情的感傷。
“蓁蓁,你怎么啦?”
看著好友略微紅了眼睛,徐婉兮忙地問道。
“沒事,替你開心罷了。”張眉壽笑著說道,眼中的淚光卻閃動著就要落下。
“那你怎么哭了…”徐婉兮問著,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這種感覺她清楚,當初得知蓁蓁被指為太子妃時,她心中的滋味也很復雜——而蓁蓁歷來是像母親一般待她的,想來該是比她還要嚴重些。
“許是眼睛里進了灰塵。”張眉壽拿帕子擦過眼角說道。
然一抬眼,卻見面前的徐婉兮嘴巴緊緊地癟著,眼淚卻仍沒能忍得住,跟豆珠子似得一顆顆滾落下來。
見她這滿臉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張眉壽直是愣了一瞬。
“你若是進了灰塵,那我這眼睛里怕得是進了磚頭吧!”小姑娘帶著哭音講道。
見她這模樣,張眉壽沒忍住笑了出來。
徐婉兮也淌著眼淚笑出了聲。
屋子里,兩個小姑娘就這么又哭又笑著。
近了年關,各地大小官員送入京中的折子如雪花一般。
年節將至,這些折子便大多是賀折,又兼表當地功績,多是挑了好的來說,如此方可稱得上是一個祥瑞太平年。
至于不打緊的小災小亂,多是被暫時壓下不提,是唯恐在此關頭惹了皇上不悅。
是以那一封封折子上,多得是各地豐收,國泰民安之象。
心知這些折子里幾乎不會有什么煩心事,昭豐帝打完坐之后,便隨手翻看了一二。
可這一翻不當緊,直是叫他翻出了大事來。
看著蘇州知府遞來的折子,昭豐帝的臉色驚異而復雜。
蘇州富庶太平,歷來是最叫他——咳,是最叫太子省心的,怎么今次竟是攢了個大的么?!
——他可以合上當作沒看到嗎?
還叫不叫人安心過年了!
昭豐帝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將奏折壓下手下,沉著臉色道:“傳太子來見朕!”
祝又樘很快來了養心殿。
“蘇州知府上的折子——說是暗查到云氏商號暗中私造兵器,甚至還極有可能在借著同倭國互通生意的便利私購火器!”
昭豐帝讓劉福將折子遞了過去。
祝又樘看罷,道:“此事非同小可,還需趁早查實。”
“查自然是要查的。”昭豐帝道:“可云家此舉著實蹊蹺,一介皇商,難不成仗著有些銀子,就異想天開想要造反不成——若此事屬實,只怕云氏背后另有靠山在。”
“父皇言之有理,兒臣也是這么想的。”
昭豐帝抬眼看向他:“哦?那你不妨猜猜,云家背后的靠山會是何人?”
這本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然少年人答得卻是毫不猶豫。
“兒臣以為,興許與國師有關。”
昭豐帝眼角一抽。
對國師的敵意就這么直接而不加掩飾的嗎?
只不過,這種事情竟也能跟國師扯得上關系?
這眼藥上的,明目張膽且下藥極足…幾乎就是拿著香爐往他眼睛里倒啊。
“難道國師還能造朕的反不成?”昭豐帝也不生氣,畢竟他欣賞太子的坦誠。
少年人神態平靜恭謹:“要查了才知道。”
“嗯,你可有推薦的人選?”
如此大事,少不了要派遣欽差大臣前往蘇州查證協辦。
“都察院謝遷或可擔此任。”
昭豐帝動了動眉毛。
那個一桐書院出身的年輕人——
他印象很深。
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只不過他怎么瞧著太子這模樣,倒像是早有準備似得?
昭豐帝一面點頭準允了下來,一面道:“可到底已經近年關了,為免引起民心惶惶,倒不好在此時鬧出太大的動靜來。”
然而如此緊要之事,偏生又耽擱不得。
祝又樘道:“可先讓謝御史暗中動身前往,待到了蘇州,再示出圣諭也不遲。如此一來,既可避免過早引起恐慌,亦能打云氏商號一個措手不及。”
“此法可行,可謂一舉兩得。”昭豐帝滿意點頭。
說著,便著人傳謝遷進宮。
“朕此時倒想聽一聽,你因何會懷疑國師——”
這間隙,昭豐帝出言問道。
他對此本只當作是太子與國師之間的不合,可他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蘇州知府文遠與權恕乃是同年好友…而今年剛被調回京中的權恕,是太子恩師。
這么一捋,他就不得不多想一層了。
畢竟蘇州知府突然查到云氏商號頭上,本就透著些蹊蹺。
“據兒臣所知,云氏商號與國師暗中來往頗密。”祝又樘道。
“這是免不掉的。”昭豐帝眼神里一絲起伏都沒有。
云家乃是皇商,而以往他最信任的便是國師,商人頭腦精明嗅覺靈敏,哪怕走得近了些,也不算太稀奇。
況且——
“國師是出家人。”昭豐帝看著太子提醒道。
卻聽太子說道:“可兒臣近來查到,與國師牽連頗深的除了云氏商號之外,還有湖廣巡撫古朗之。”
父皇待國師的態度漸漸有了變化,而云家那邊已查到了證據。所以,這件事情,也是時候同父皇言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