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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5 圣怒

  被自己氣得不輕的昭豐帝一張臉繼續寒著。

  而事實證明,他這張臉確實是寒對了——因為這臭小子接下來的話,非但愈發氣人,更是膽大包天!

  “兒臣今日此言,是為求父皇下旨重審白家一案,若白家一門當真有冤,理應有昭雪之日。”

  少年人說話間,已神情鄭重地跪了下去。

  劉福與陸塬互視一眼,哪怕都是見慣了血雨腥風的人,此時也俱是膽戰心驚。

  太子竟要讓皇上重審白家一案?!

  昭豐帝臉色寒極。

  他也沒想到會聽到這么一句話。

  本以為這臭小子至多是想保一保那所謂白家后人,借此在他面前上一上國師的眼藥罷了…眼下看來,卻是他想的太簡單了!

  “有冤?當年朝廷徹查白家之時,你還在冷宮里呆著呢!能知曉什么內情?此時兩張嘴皮子一碰,半點憑據都沒有,便要朕下旨重審,未免太過不知輕重!”昭豐帝重斥道。

  “兒臣豈敢沒有半點憑據便貿然進言——”

  少年人自袖中取出一封奏折來,雙手高高呈起:“此乃兒臣所理白家一案疑點與線索,還請父皇過目。”

  昭豐帝怒色凝在臉上。

  合著這臭小子是有備而來?

  他很想說一句朕不想看,但劉福那沒眼色的老家伙竟然已經上前接了過來,呈到了他面前。

  昭豐帝瞪了劉福一眼,才沉著臉去翻那折子,然翻著翻著,臉色不禁漸漸變了。

  這哪里是什么疑點和線索…

  不提那些白家被污蔑的的詳盡過程與隱情,上頭甚至連人證數目都已羅列仔細,還附有證詞在…毫不夸張地說,若其上所言皆是實情,替白家翻案已是足夠!

  昭豐帝的心情一時間復雜難言。

  當年處置白家,他承認自己有借機消除隱患的私心在,待冷靜下來想一想,也不是沒想過白家或許是被人污蔑的——

  但若說認定,卻是不可能的。

  因越想越覺得心中有些異樣感受,便干脆不愿再去深想什么。

  所以,究竟為什么要讓他看到這個?

  昭豐帝將奏折倒扣在龍案之上,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目光里含著威壓與質疑:“朕倒想知道,這些所謂證據,你究竟是從何而來?其中牽涉之廣,若想不動聲色地去查,沒有三年五載,只怕是捋不清楚的——莫非你一早便知道了什么,一直在瞞著朕暗查此事?”

  …這個時候他有點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如就先挑挑太子的錯處吧。

  “回父皇,兒臣稚齡習我朝刑律之時,曾聽一位講官以此案為例,與兒臣述明斷案流程——”祝又樘從容答道:“兒臣那時起了興致,便欲多了解些有關此案的審判細節。起先只是出于好奇而已,至于察覺到異樣,卻是后來之事了。”

  實則這也并非假話,而是上一世的真實經歷。

  昭豐帝聽得一口氣悶在胸口處。

  換而言之,太子牽扯出這么大一樁冤案,究其根本原因,竟然只是因為——閑得慌?

  太子的出發點算不上別有用心,他一時便也沒了發作的理由。

  而此時,祝又樘以額觸地,再次出言道:“兒臣懇求父皇命人重查此案,還白家清白。”

  這一次,昭豐帝沉默了片刻。

  “即便你認定了白家一案有內情在,為何非要讓朕下旨重查?難道單單就為了保住一個所謂白家后人嗎?此中孰輕孰重,你不該分不清——”

  若說還欲借此坐實國師污蔑白家的罪名,無疑是不聰明的。

  這小子該是清楚,能處置國師的,只有他這個皇帝而已——他想保著對方,便沒人、也沒有什么事情能動得了對方。

  所以,說到底這小子只為保全那白家后人而已。

  而此事同關乎甚大的泰山地動之事又有不同,即便皆是出于一腔赤子仁義,卻也過于不分輕重了。

  思及此,昭豐帝語氣里更添了冷意:“白家一門,當初是朕親自下旨處置的。你可知,如今你要朕再重審此案,等同是要朕親口向全天下承認朕做錯了!你今日此舉往大了說,是為不忠…往小了講,乃是不孝!”

  沒有憑據他不可能重查。

  但有了憑據,他同樣也不可能重查。

面對帝王盛怒與嚴飭,少年人微微垂下眼睛  “即便兒臣當真不忠不孝,然父皇卻并沒有錯。”

  他語氣恭儒而客觀:“當年之事本有內情在,是國師進言白家宅下壓有龍脈在先,從大局上講,父皇本意是為保全大靖江山。于大靖,于祝家,父皇所為皆無過錯,不過是人之常情,且決斷干脆而已——錯的是別有居心之人,父皇只是遭了蒙蔽。”

  “身為帝王,被蒙蔽已是大過,你別以為饒著圈子說話,朕就聽不懂了——”昭豐帝冷笑著道。

  然而心底卻莫名有了些許寬慰之感。

  哪怕是虛偽也好,這身為祝家人的臭小子能說出一句于大靖于祝家,他所為并無過錯,就還算是有點良心了。

  “朕說句本不該由朕來說的話。”

  昭豐帝看著祝又樘,略熄了怒火道:“朕知你心中素來裝著仁義二字,也正因此,朕對你才多了份包容。可這件事情,朕絕不可能應允——你若真想替白家翻案,待你坐上這個位置再去做也不遲。”

  反正那時候他已經成仙了,凡塵俗事,后人評說,愛誰誰吧。

  而他能說出這句話,已是極大的退讓,及對太子的肯定了——做皇帝做到如此豁達的境界,也就是他了。

  這兔崽子若還不知見好就收,順著臺階下,那就休怪他不留情面了。

  祝又樘默然了一會兒,突然問道:“有一個問題,不知父皇可曾細想過?”

  昭豐帝挑了挑眉,等著他往下說。

  祝又樘語氣有些猶豫地道:“父皇一心煉丹求仙,不但悟性極高,又兼心誠且極懂鉆研,卻至今未能有所大成…”

  昭豐帝神情微變,連身子不自覺都坐直了幾分。

  這臭小子這個時候突然說這個干什么?

  “怎么不往下說了!”他沒好氣地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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