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身份不明的少女找上她,百般利誘脅迫她散布對張眉壽不利的謠言開始說起——
當然,其中必然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以突出自己不肯妥協的背后都經受了怎樣的誘惑與威脅。
張眉壽安安靜靜地聽著。
阿荔卻平靜不下來了。
叫她好好想想這會是哪個賤蹄子竟敢在背地里妄圖抹黑她家姑娘的名聲!
“實話也不瞞姑娘,我家中那不成器的兒子闖出了禍事之后,我想方設法地遮掩此事,突然叫外人得知,我便起了疑心——而后又暗中留意了這蠢貨的行蹤,才叫我查到了她背地里與那人傳遞消息的事實!”
客嬤嬤說著,又朝那劉婆子罵道:“這些年來,我待你向來不薄,你卻為了那一星半點的好處,將我賣得干干凈凈!”
劉婆子嚇得只知道哭了,然而聽到那句‘待你向來不薄’,抽噎聲仍是不禁一頓。
老天爺,這等違心話都說得出來嗎?
客嬤嬤還在繼續往下說:“然你若單單只是背主且罷了,我自認倒霉就是!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心思動到張家姑娘身上去!張姑娘的私事,豈是你能夠隨意妄言的!”
劉婆子此時無暇去膜拜對方這拍馬屁的功力,只哭著認錯求饒。
“張姑娘,我只是一時財迷心竅…與那位姑娘說了些無關緊要的消息罷了,可是半字不曾提及張姑娘您的不是啊!”她掙扎著坐起身,連連朝著張眉壽的方向作揖叩首。
阿荔橫她一眼,冷笑道:“我家姑娘原本也沒有什么不是,你便是想提及,怕也想不出半句來!”
劉婆子連聲應“是”,道是自己嘴笨。
阿荔內心的鄙夷強壓不下,耐著性子細問了她都同對方說過什么與她家姑娘有關的消息。
劉婆子一一答了,沒敢再有什么隱瞞。
前頭所言,倒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甚至還有些根本就是道聽途說,胡謅來的。
經她那張嘴稍稍一改,就敢拿來換銀子了。
到底有關張眉壽之事,她原本所知也并不多。
只她最后一句話,惹了張眉壽注意。
“對方幾番問起了那田姓婦人的事情,囑咐我多打聽打聽那婦人如今的去向…”
阿荔眼皮一跳。
田氏的身份不同尋常,被人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都說了些什么?”張眉壽問。
聽她語氣平靜,劉婆子便下意識地覺得此事并不怎么緊要,因此便有膽量將與對方的對話大致都說了一遍。
張眉壽聽在耳中,心中有了判斷。
田氏之事,她一直以來掩飾得還算周全,劉婆子知道的也只是她想讓外人知道的那些而已。
可對方既幾番問及此事,又讓劉婆子多去打聽,可見多少是對此事上了心的。
倒確實也有幾分敏銳。
但用錯地方了。
“昨日午后我已讓這蠢貨傳了信兒過去,約那人今日來此見面詳談。算一算時辰,許是快到了。”客嬤嬤此時講道:“究竟是人是鬼,待會兒姑娘大可自己親眼瞧瞧。”
她今日既約了張眉壽出來,便不會只憑嘴上說說。
要與人示好,自然就要做得周全些。
“你不知她身份,是如何傳信過去的?”張眉壽問道。
“先前她叫人傳了話給我,若我有意相見,便叫人去先前見過面的茶樓柜臺處留個字條,只道給王姑娘——她見到了,自會赴約。”客嬤嬤道:“今早我又使了這蠢貨去打聽,茶樓里的伙計稱,那字條昨晚已被自稱王姑娘的人取走了。”
顯然,這王姑娘根本不會是真姓。
而為求一份謹慎,不被對方察覺到異樣,她在做這些之時,一直沒有拆穿劉婆子所為,直到將劉婆子帶到此處,才使了兒子將人綁了。
張眉壽聽罷這些,遂也不再多問。
不得不說,對方行事雖稱不上天衣無縫,卻也算是縝密干凈。
見她手邊的茶涼了,客嬤嬤主動上前,親自替她換了一盞熱的。
她凡事總愛拿一拿架子,若換作平常,即便有這份討好的心,卻也未必會做到這種地步——
可眼下臨近那十日之約,她當真是急了。
這盞茶換下來,這小姑娘即便依舊不會喝,卻也必然能夠明白她的焦急。
張眉壽對她微一頷首,道了聲“有勞嬤嬤”,確也不曾嘗過那茶水。
而直到這一盞茶再次轉涼,依舊沒人過來。
客嬤嬤心中漸漸開始有些沒底。
上次見面時,對方的目的性極強,而那字條已被取走,她便篤定了對方今日一定會來見她。
阿荔親自下樓,提了一壺拿滾水新沏的熱茶上來,替自家姑娘換上。
待到茶水變得溫熱時,張眉壽端起,吃了兩口。
客嬤嬤見狀,急得已是冒了冷汗。
張姑娘顯然是沒有多少耐心了…
此時,卻見那吃了兩口茶的小姑娘,抓了一把花生,自顧剝了起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且這茶不吃還好,吃了兩口反倒覺得有些餓了。
扮作少年模樣的小姑娘不急不慢地嚼著一粒花生仁。
阿荔見狀,忙去凈了手,上前替自家姑娘剝起了花生,并瓜子兒。
客嬤嬤:“…”
心竟是這般的大的么?
這和她方才想象中的久等不到人過來,小姑娘免不了要黑臉發脾氣的局面全然不同。
默默看了一會兒之后,客嬤嬤也仔細凈了手,加入了進去。
剝吧。
不然叫她在一旁干看著,確實也站不住。
張眉壽吃一會兒花生瓜子仁,再吃一口茶,如此反復著。
“…”依舊被綁住手腳的劉婆子看著這怪異卻和諧的一幕,神情逐漸復雜。
張眉壽吃完了一整盞茶之后,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了身來。
“姑娘。”客嬤嬤連忙丟下手中的花生殼,“姑娘不妨再等一等。”
“不等了。”
客嬤嬤急急地道:“我今日所言句句都是實情,確是有人背地里要給姑娘使絆子…此事千真萬確,我敢對天起誓!”
此時這局面,銀子已經不敢再多想了,只怕還要惹了這位小祖宗疑心!
張眉壽聞言看向她。
客嬤嬤滿心焦急不安之下,只聽那小姑娘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