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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 無處安放的手

  鄧譽嘴唇繃緊了片刻——他實在不知事態為何忽然就成了、他非要同張眉壽認錯賠不是不可的地步。

  但轉念想來,對方這種方式雖叫他無從接受,卻也確實讓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處。

  確然,無論如何,他都不該主動招惹張眉壽。

  再多的不滿,只要對方沒有公然觸及到他,他都不應當為逞一時口舌之快,而不顧后果。

  不知為何,哪怕他素日里頗算得上冷靜自持,可一見到張眉壽,心中的躁怒之氣總是格外強烈。

  她當真是他見過的,最嬌蠻無禮,狹隘自大的女子了!

  鄧譽竭力平復著內心的不忿,朝著張眉壽抬起手,道:“方才是鄧某多嘴,在言辭之上沖撞了張姑娘,望張姑娘勿要見怪。”

  勿要見怪是什么東西?

  張眉壽在內心冷笑一聲,并不回應這過分虛偽的賠禮道歉。

  而鄧譽似乎也并不期望她會有所回應,眼中只浮現一抹“果真無禮到了極致”的意料之中的神情。

  旋即,卻是看向祝又樘。

  “還未請教閣下貴姓。”

  蒼斌冷冷看了他一眼——這貴姓,著實無比貴重,你應當并不原意知曉。

  阿荔嗤了一聲:“怎地,莫非鄧公子還小心眼地記了仇,想打聽清楚了,以便來日報復?”

  方才一番話下來,她直是生出了鄧譽根本不配與朱家郎君說話的心得來。

  鄧譽被她這半點不留情面的話堵得臉色鐵青。

  “阿荔,住口。”

  張眉壽轉頭制住道。

  說得這么好聽,萬一她忍不住笑出聲怎么辦?

  阿荔乖巧地應了聲“是”,遂也老老實實不再多言。

  祝又樘也已轉回了身,面向堂內。

  鄧譽此時才真切地體會到什么叫做難堪——他問及對方姓名,對方竟是沒有回應!

  嗬,果真是物以類聚。

  因被阿荔插了一句,因而忘記說了的太子殿下此時心情甚妙。

  方才他轉過頭時,恰見小皇后抬起頭,竟是對他笑了笑——

  那笑極真切,似有著并不生疏的道謝,還有著一份…不同尋常的開懷,與毫不掩飾的愉悅。

  太子殿下越是回味,心中的歡喜便越是濃厚。

  到了眼下,竟覺得手都不知該怎么放才好,最終干脆老氣橫秋地負在了身后,盡量讓自己顯得冷靜沉穩些。

  張眉壽悄悄看了一眼他忽然負在背后的雙手,又不著痕跡地將視線收回。

  不遠處,一直留意著二人的蔣令儀,直是將手中的帕子都絞作了一團。

  她聽聞張家出了事,且鬧到了公堂之上,更牽扯到了張眉妍,便忍不住想來看一看熱鬧。

  可誰知前腳剛至,后腳便親眼得見了祝又樘為張眉壽出頭的一幕。

  而此時,一名丫鬟走近,小聲說道:“姑娘,已經打聽清楚了,張家公子雖是中了毒,卻已無性命之憂。”

  蔣令儀冷笑一聲。

  還真是命大啊,據說青樓里的姑娘都被生生毒死了。

  這張眉妍也真是蠢笨,這么好的一次機會,竟都沒能把握好,也難怪如今落得如此狼狽的局面。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張家大公子明日的會試,定是考不成了。

  想到此處,蔣令儀內心的惱恨之情,方才稍稍被沖淡了一些。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不遠不近站著的兩道背影,微微咬了咬牙,道:“回去罷。”

  丫鬟一邊跟著她轉身,一邊輕聲問:“姑娘,咱們不看了嗎?”

  事情還沒個結果呢。

  “有甚好看的,只要有耳朵,明日還怕聽不著么。”蔣令儀沒好氣地說道。

  還看什么,給自己添堵不成?

  丫鬟只好訕訕應是。

  而此時,白記茶樓的那名伙計,已被官差帶入了堂中。

  那伙計生得瘦高白凈,進了公堂內,尚是一頭霧水。

  路上,他問了那兩位官爺是要他去做什么證,可官爺們都是極謹慎的辦案作風,一個字都沒有過多透露,想來是防備他生出什么心思來,再干擾了判斷。

  “前日午后,你可曾見過這兩位姑娘?”程然肅然問道:“仔細認一認,務必要據實回答。”

  因要判斷伙計話中真假,和是否有認錯的可能,他便沒有提及竹林二字。

  “是。”

  那伙計先是盯著阿喜看了一會兒,很快就不假思索地點頭。

  “前日里,我確實見過這位姑娘!”他指著阿喜說道。

  “哦?是在何處所見?可是在茶樓之中?”程然刻意試探地問道。

  伙計連忙搖頭。

  “是在茶樓后的竹林中。”他語氣篤定地道:“當日這位姑娘穿著姜黃色的褙子,我記得極清楚呢。”

  當時這姑娘同他對視過,似乎還將他從頭到腳快速地打量了一番——他在茶樓里也呆了不短的時間,因此哪怕對方打量他的眼神并不算直白,他卻也能察覺到。

  咳,再加上平日里也沒哪個姑娘肯正眼瞧過他,因此他便對阿喜留有幾分印象。

  程然心中有了數。

  這伙計果然記得,且沒有撒謊的跡象。

  “那另一位姑娘,你可曾見過?”

  察覺到伙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張眉妍緊張到無法言說。

  最終,伙計卻是遲疑地搖了搖頭。

  “似乎不曾見過。”

  張眉妍陡然放松下來,仿佛瀕臨渴死的魚重新回到了水中。

  程然皺眉。

  “你再仔細看看——當日在竹林里,你當時可瞧見了還有旁人在?”

  伙計回憶著道:“當時確是有兩位姑娘在,可另一位側對著我,我也沒能看得清樣貌…”

  說著,又打量了一番張眉妍,道:“可單看身形,似乎與這位姑娘很有些相似呢。”

  張巒聽得有些頭疼。

  這樣含糊不清的證詞,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對方又沒有刻意撒謊隱瞞,便更加叫人無計可施。

  且一旦起初說了不確定的證人,后續若是沒有更加有力的補充性的證據,那么便是再改口,也沒有了說服力。

  “身形相似者,大有人在,那日我根本不曾去過白記茶樓附近。”張眉妍趁機為自己辯解道。

  可誰知此時,那伙計臉色忽然一變,看著她道:“前日里另一位姑娘就是你…我記得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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