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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 永不為奴

  可他還不待去細想,思路便被宋福琪過分的熱情給淹沒了。

  祝又樘看著宋福琪離去的背影,也未再多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出言囑咐,乃是出于提醒之意。

  宋福琪便是平日里看起來有些虎頭虎腦,可卻絕非真正沒有腦筋之人。他此時這般鄭重地請此人去酒樓,應當也不單單只是出于新奇好玩兒或是彰顯自己的闊綽。

  他本不缺銀子,大可拿些錢財出來以表謝意。

  所以,他顯然是有著自己的打算。

  祝又樘又看了一眼那身形魁梧的男人。

  一個人是否真的知錯悔改,他大致也能看得出來——此人眼下確也沒有什么威脅可言,如若不然,他便也不會單單只是叫清羽提醒一句這般簡單了。

  咳,他雖極不喜歡多管閑事,可但凡是同小皇后沾得上邊兒的,他總有一種…此乃分內之事的錯覺。

  這種操心的感覺,還真是像極了話本子里的老媽媽。

  想到此處,太子殿下不禁在心中失笑。

  他這重活一回,倒是多了許多新奇的身份。

  宋福琪就近尋了一家酒樓,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那位大漢。

  大漢顯是有些猶豫,沉吟了片刻后,道:“這桌子菜,想必比那只錢袋子要值錢。”

  他畢竟也是過過幾天好日子的人,這點兒眼力勁還是有的。

  “壯士不必感到拘謹,這酒樓掌柜,與家父乃是舊識,這些菜也花不了多少銀子。”宋福琪笑著說道。

  大漢聽到這里,那本就為數不多的、僅有的猶豫不安,便立即煙消云散了。

  他道了句“多謝”,便動了筷子。

  看著他大口吃肉喝酒的爽快模樣,宋福琪心底更滿意了幾分。

  待大漢吃飽喝足,欲離去時,宋福琪及時將人攔下。

  “宋公子還有吩咐?”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大漢的態度隱約發生了改變。

  畢竟,有錢有大方,還這般平易近人的孩子,誰能不喜歡呢?

  尤其是還大方到了自己身上。

  “宋某冒昧,有一事相詢——不知壯士如今以何為生?家中可有親眷?”宋福琪問。

  大漢沉默了一瞬,才答道:“無親無故,在四處做些散活兒而已。”

  都是些臟活兒累活兒,且多是不長久,此時也不必細說。

  “我瞧壯士手腳麻利,也有力氣,更緊要的是為人正直,氣勢不凡。今日一見,宋某便打從心底覺得欣賞之極。”

  宋福琪先是夸了對方一番,才笑著問道:“宋某家中世代行商,若壯士不嫌棄的話——”

  只是他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大漢抬斷。

  “宋公子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在下非清白百姓出身,自覺不配。”

  宋福琪連忙搖頭。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壯士既有悔改之心,又何必妄自菲薄?”

  正是如此,他才覺得這位大哥十分可貴。

  且經歷了如此變故之人,心志多半較常人來得堅定,亦是輕易不會背主之人。

  祖父常說,忠心難得。

  所以,不管他是否看走了眼,此次于他而言,也算是一個歷練——人總有敢于經歷,才能早日長大成人。

  這也是父親在信中常常叮囑的。

  畢竟他呆在京城,肩上擔著的可不止是將表妹拐回家這個重任,另還需增長見識,學些如何接人待物的本領與經驗。

  宋福琪心態頗好,因此態度也就顯得極為誠摯。

  大漢卻仍是搖頭。

  “能得公子賞識,在下倍覺榮幸。”

  他面色一絲不茍,語氣亦是斬釘截鐵:“但當初在牢內反省,我已然發過誓,還曾給自己立下了兩條規矩——其一,是定不會再做傷天害理之事。”

  宋福琪下意識地問道:“那另一條呢?”

  “第二條便是,永不為奴。”

  宋福琪聽罷,愕然半晌,最終也只能嘆息了一聲。

  “既是如此,宋某也不好執意勉強壯士。”

  說罷,又道:“但今日之事,還是多謝壯士出手相助。若壯士日后有用得著宋某的地方,只管開口。”

  畢竟這年頭如此有骨氣的人可不多了,他是真心欣賞。

  大漢見宋福琪起身,又看了一眼桌子上幾乎沒怎么剩下的豐盛飯菜,眼中閃過一絲掙扎。

  片刻后,見宋福琪拱手告辭,他終究沒忍住,道:“我確是立下過永不為奴的誓言,只是,這后頭還有一句話我沒說完——”

  “哦?”宋福琪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只聽大漢說道:“永不為奴——除非包吃包住…”

  宋福琪張了張嘴巴:“…”

  竟…還有這般起誓的嗎?

  這一刻,他無比深刻地感受到了語言的峰回路轉與精妙之處。

  但是,這句話也充分地表現出了這位大哥在飽經滄桑流離之后,內心對安定的生活深深的渴望。

  包吃包住…多么簡單純粹,卻又直擊靈魂的要求。

  他承認,他被感動了。

  宋福琪收起內心感慨,鄭重承諾道:“只要還有宋某一口吃的,便絕不會虧待了壯士。”

  大漢躬下身,道:“主子折煞奴才了。”

  宋福琪再次訝然。

  上一刻還在說永不為奴的大哥…這角色轉變的,可夠快的啊。

  不過,這正是他宋家的擇人標準。

  好,他今日就賭這位大哥必是塊干大事的料兒。

  至于賭輸了怎么辦?

  呵呵,他只在心里偷偷地跟自己賭,輸了就輸了,反正又沒人知道。

  “還不知壯士姓名——”

  “往事不堪回首,今日既跟了公子,便是徹底與過去劃清了界限,還請公子替奴才賜名吧。”

  宋福琪身邊的仆從暗暗心驚。

  合著永不為奴,竟是一旦為奴,便做到極致?

  隱約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怎么辦?

  宋福琪想了想,道:“那就叫宋新吧,可好?”

  原諒他讀書到底不行,符合當下意境的,翻來覆去竟也只能想出了一個“新”字來。

  大漢思忖了片刻,點頭道:“新吧謝公子賜名——”

  宋福琪張了張嘴巴。

  新吧?

  ——確實挺新的?

  嗯…似乎也還不錯的樣子?

  宋福琪回到了張家之后,路過前院,便喚了一名恰巧經過的丫鬟到跟前。

  “不知表公子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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