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身上的生息蠱,竟然已經解了!
怪不得精神如此之好!
可是…這怎么可能?!
解蠱之人是誰?
季大夫神情震動,幾近要失態。
徐氏看在眼中,臉上原本輕松的神色頓時一掃而光,緊張地問道:“季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之處嗎?”
季大夫回過神來,斂起神情,搖了搖頭。
“并無不妥,表姑娘如今已無大礙。”他語氣盡量平靜,又笑了笑:“姑奶奶大可放心了。”
徐氏這才松了口氣。
既是如此,那季大夫方才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是為哪般?
婉兮說得倒是沒錯——季大夫最近,似乎總有些古怪。
想到這里,徐氏再看向滿臉倦容,發髻梳得都不如以往來得體面的季大夫,眼中不免帶上了幾分探究。
季大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道:“表姑娘如今只需待傷口脫痂之后,按時涂抹藥膏便可。只是須得留意,不可讓她抓撓。”
徐氏點著頭。
“有勞季大夫了。”
她正準備要吩咐丫鬟,將人送出去時,卻聽季大夫開口問道:“昨日表姑娘哭鬧不止,顯是身體抱恙,不知是何時止了哭鬧?”
“自季大夫走后,她睡下之后,便不曾再哭鬧過。”徐氏說道:“…想是去大永昌寺拜了一拜,得了佛祖菩薩保佑。”
她原本也并非十分篤信,可此番親身經歷,卻是不得不心存敬畏感激。
只是婉兮特地叮囑,說是張家姑娘雖有佛緣在身,這些隱秘之事卻不可隨意與人泄露,故而她此時并未細細提及事情的來龍去脈。
季大夫聽得一時不知怎么接這話才好。
得了怪病,去寺廟中拜一拜就能痊愈…
什么時候佛祖菩薩們也開始同他們搶飯吃了?
且表姑娘身上可不是什么病,而是蠱——
但看姑奶奶這幅神情,并不像是在隱瞞什么,而是深信于此。
可表姑娘的蠱,豈會去一趟大永昌寺,就被解了?
季大夫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問道:“此事倒有些玄妙…不知表姑娘在大永昌寺內,可是遇著了什么高人奇人?”
徐氏笑著搖頭。
“季大夫多慮了,昨日我與母親帶著婧兒前往大永昌寺,并未遇著什么高人,只是前去還愿祈福罷了。”
看來季大夫是半點不信佛祖顯靈的說法,但據說這是行醫者的通病。
徐氏也未有過分在意季大夫的追問。
季大夫見當真問不出什么來,只得揣著滿腹心事離去。
他心底猜測紛紜,如何也靜不下心,躊躇許久,到底找到了徐婉兮。
然而,徐婉兮的說法與徐氏并無出入,皆是認定了是佛祖顯靈。
這讓季大夫十分頭大。
“不知…昨日二姑娘可曾見著過張家姑娘?”他試探地問道。
張眉壽近日并未來過定國公府,且昨日也不曾陪同表姑娘前往大永昌寺,這些他皆是知道的。
可到底此事的關鍵一直都是張眉壽,他實在沒有辦法不去疑心。
徐婉兮邊搖頭,邊拿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季大夫只覺得頭更大了,甚至生出了頭重腳輕站不穩的錯覺來。
別再用那種眼光看待他了…他不問了還不行嗎?
可他不問,徐婉兮反倒要問。
“季大夫,你最近為何這般留意張家姑娘?”小姑娘的神色稱得上是嚴肅。
“…只是見張家姑娘那日送來的鎮痛藥丸著實不同尋常,有心想要多問一問而已。”季大夫硬著頭皮解釋道。
“可張家姑娘都答應你了,若那婦人回來,她必從中引見——你怎地還要這般纏著張家姑娘?你這不是為難她嗎?”徐婉兮直言不諱,十分不滿。
不滿中,還帶著嫌棄。
蓁蓁護著她,她也要護著蓁蓁的。
季大夫被說得滿臉漲紅。
門房將他看作心思不正的齷齪之人,二姑娘認定他覬覦別人的秘方,不擇手段…短短時日間,他的形象竟是一落千丈!
這世上,還能有比他更冤的人嗎?
季大夫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前院。
他臨到晚年,失了清譽,固然令人悲痛。可眼下真正占據了他想法的,卻是另外一個猜測。
不,應當說是推斷。
表姑娘去了一趟大永昌寺,忽然被解了蠱毒——
他實在沒辦法不將此事與繼曉聯系到一處。
當年,繼曉奪走了南家的大半蠱毒秘笈,其中確不包括生息蠱,可是——南瑜被送入大永昌寺的那段時日里,誰又能保證她未有被逼泄露出生息蠱的秘訣?
繼曉是否早已掌握了生息蠱?
具體內情,他一時無法推斷清楚,可此時此刻,相較于對張眉壽的懷疑,他顯是更偏向于是繼曉出手解了表姑娘的蠱毒。
畢竟,這生息蠱,極有可能是在大永昌寺之內被解。
若果真如此,那與張家姑娘相熟的婦人,究竟是南瑜,還是另有其人?
若生息蠱秘訣當年當真有泄露的可能,那這范圍,便廣之又廣了。
這一刻,季大夫倍感茫然。
逝者已逝,當年之事,似乎已無必要再去深究。但若南瑜當真還活在世上,他卻有些話想要與她問一問清楚。
咳,所以,不緊盯著張家姑娘是不可能的,只能盡量做得隱晦些。
呃,這么一說,似乎確實透著幾分猥瑣?
當日,徐婉兮去了張家尋張眉壽,與她說起了婧兒之事,張眉壽方才徹底放心下來。
她為了混淆事實真相,迷惑季大夫,替自己掩護一二,才想出了這么個主意來。
原本,她打算等婧兒發作兩日,再向婉兮透露出去大永昌寺還愿之事,如此一來,必能更有說服力,也能更多地打消季大夫對她的疑心。
可思來想去,到底不忍見孩子受苦——畢竟此事是她魯莽在先,才惹了季大夫懷疑,著實沒有讓孩子替她擔錯的理由。
因此,才在婧兒發作前一日,便提前與婉兮做了鋪墊。
好在她家婉兮也是個頂聰明的,半點沒叫她失望。
暫時解決了一個難題,張眉壽心情頗好,遞了一顆青棗兒到徐婉兮手中。
此時,松鶴堂內,張老太太卻正心煩不已地嘆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