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此事必然與定國公無關,一定是寧家老四縱色酗酒,身體早已被掏空所致。
程然很是肯定地想著。
“此案案情已經明了,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他不認。”他看向老當益壯的定國公,說道:“本官明日一早,便入宮將此案詳細奏明皇上。定國公且請先行回府,等候消息便是。”
“那便有勞程大人了。”
定國公轉身離去,心有思索。
寧臨風乃皇親國戚,此事必是要經過皇上的,且即便程大人不報,寧貴妃得知消息也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故而,程大人看似不敢專斷,實則卻是在搶占先機,以便早一步將此事稟到皇上耳中。
也不知皇上此番能否清醒處置此事。
若是不能,他定國公府,也不介意自己親自動手。
次日清早,季大夫前去替婧兒看傷。
“已消腫了大半,每日敷藥,想必不會再有大礙。”
季大夫的話,讓一夜未有合眼,神色疲憊悲痛的徐氏,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安慰。
只要婧兒不再有別的意外就好。
“夜里倒睡得極好,未有驚厥,醒后除了不愿讓我離步之外,也不曾再喊痛。”徐氏問道:“不知這可是因張姑娘所給的那顆藥丸,功效還未褪去之故?”
季大夫點頭。
“應是如此——此般再好不過,也有利于傷口恢復。”
他自然極清楚這正是生息蠱帶來的益處。
待七日之后,傷口應也已結痂了,到時再將蠱取出,便不會對表姑娘的身子帶來損害。
想到自己的懷疑,季大夫的眼神忽然變得莫測。
定國公府表姑娘受傷的事情,極快地在京中傳開。
聽聞京衙已審罷此案,疑兇乃是寧家四爺,暗下的唾罵聲更是不絕于耳。
此事事態惡劣,近乎泯滅人性倫德。因此,即便沒有任何人在背后推波助瀾,亦在百姓中,引起了異常之多的議論。
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陸塬將消息傳到了昭豐帝耳中。
想到今早程然進宮時所奏,正在打坐的昭豐帝嘆了口氣。
不省心啊。
大國師剛出關不久,他正是忙著修行之時,哪里有工夫去管這種兩頭為難的閑事。
不如交給太子好了。
反正太子近年來已經開始著手替他…咳,幫他處理政事了。
昭豐帝剛想吩咐下去,卻又覺得不可行。
太子如今還未真正站穩腳跟兒呢,愛妃那小肚雞腸的性子…還是算了吧。
免得到時還有別的麻煩要他收拾,那可就太煩人了。
偏是此時,恰聽內侍來稟:“皇上,寧貴妃娘娘在殿外求見。”
昭豐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動了動,當即道:“宣進來。”
說話間,離開了打坐的蓮花臺,行至一旁的書案旁,隨手拿起上面的一本奏折。
呵呵,別問他為什么這么自信一定能拿到彈劾寧家的——
沒有原因,正常操作而已。
于是,寧貴妃一進得內殿,就瞧見了昭豐帝正拿著奏折搖頭嘆氣的模樣。
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蓮花臺,不禁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個時辰,皇上竟然沒有在打坐,而是在看奏折…
這堪比老母豬上樹的情況,實在罕見。
她上前行禮,正要開口時,卻聽昭豐帝搶在了前頭,說道:“愛妃,寧家老四嫖娼斗毆之事,你可聽聞了?”
寧貴妃眼皮一跳。
平日皇上不是…都不理會這種瑣碎小事的嗎?
老四沒有媳婦,日子過得也不順當,去逛逛妓院怎么了?
至于斗毆,吃花酒打架的事情每日都有發生,這又有什么稀奇的,又沒鬧出人命來。
任她再如何袒護自家人,但也清楚這些話只能在心里說一說。
“皇上,此事卻是老四的不對,臣妾回頭一定好生責罰勸誡。”
“責罰勸誡?愛妃啊,你可知按大靖律,這可是要被罷官的。”昭豐帝語氣聽不出喜怒。
寧貴妃暗暗皺眉。
皇上今日是抽的什么風,竟然有這份兒閑心。
是丹藥不夠吃,還是蓮花臺太硌屁股?
她只能道:“皇上,老四也是初犯…”
這個侄子,因出身不是十分光彩,她并不甚喜歡。
可如今整個寧家正是需要助力的時候,她自是不愿見寧家人被罷官。
昭豐帝挑了挑眉。
初犯?
是頭一回被官差當場抓住吧。
他做出不悅的神色來:“還有,定國公府表姑娘受傷之事,愛妃聽說了沒有?”
“臣妾聽說了。”
她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的,老四現在還被拘在京衙內,聽說還受傷了。
她正要賣一賣可憐時,卻聽昭豐帝說:“鐵證如山之下,他竟還要對定國公動手——徐家乃大靖開國功臣,世代忠烈,便是朕也要敬重三分。”
“老四應是吃醉酒,神志不清。”
寧貴妃吃力地應付著昭豐帝不停拋出的罪名。
“吃醉酒殺人也是要償命的。”昭豐帝嘆氣道:“除此之外,他在兵部當值時,還多番擅離職守。便是在時,也多是打瞌睡,想來是夜間在煙花之地甚是勞累——故而,依朕看,倒不如就讓他回家好生躺著吧。”
“皇上…”寧貴妃著急了。
她來是跟皇上求情的,怎么反倒成了皇上在步步緊逼?
“不是朕不幫他,而是如今朝中對寧家已是怨聲載道,朕亦無可奈何——尤其是定國公府之事,朕若執意包庇,豈不要傷了忠正之臣的心?”
昭豐帝越說越嚴重:“此事若只是寧家老四一個人扛下還且罷了,他若再不知悔悟,只怕還要將整個寧家再牽扯進去。”
寧貴妃聽得膽戰心驚,忽然想起了兄長的死。
當年兄長一人被祭天,寧家滿門皆受牽連打擊。
那樣灰暗的日子,是她一點點帶著寧家才走出來不久,至今一想還覺得無法喘息。
也是那件事,讓她明白了,帝王之心不可能永遠只偏向她一個人。
“愛妃,此事你便不必操心了,且回去歇著吧。”
昭豐帝邊說,邊繼續翻看奏折。
寧貴妃被他翻得心煩意亂,直想將他的手給打掉——仿佛那奏折多翻一本,寧家的罪名又會多加一項。
什么叫她不必操心,她怎么可能不操心。
寧貴妃心事重重地離開了乾清宮。
昭豐帝則長長舒了口氣。
果然啊,這事情不能拖,凡事先下手為強總沒有錯。
且讓他瞧瞧愛妃這一回究竟能不能聽懂人話吧。
對待這些凡塵俗事,他只求一個得過且過,只要他不被煩死,愛妃不被逼死,二人能一同成仙就好。
當日,長春宮便有消息送到了寧家。
寧夫人看罷,雙手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