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兒子當真不記得何時曾見過張先生…”
“人家對你印象這般深刻,還特地矮下長輩姿態,備禮上門來看你,言辭間又不乏欣賞之意,你跟我說不記得了?”朱老爺氣得皺眉:“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吧!”
旋即,又慶幸地道:“還好方才沒叫人家瞧出什么異樣來,總算沒有失禮,若不然,你讓為父的面子往哪兒放?”
朱公子臉色復雜。
他發誓,他真的沒有絲毫印象啊。
莫非他失憶了不成?
朱家公子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懷疑當中。
坐進了馬車里的張敬,這才得以重重地嘆了口氣。
都怪他事先沒有探聽清楚便上了門,可這般認為的,又豈止他一個人?就連二哥也認定了小朱便是朱探花郎家的公子!
咳咳…只不過,這好像是他告訴二哥的?
還真是一個人帶歪了一群人的鬧劇啊。
所以,眼下的重點是,小朱究竟是誰家的公子?
蓁蓁興許知道!
張敬與張秋池回到張家,便找到了張眉壽。
堂中,聽自家二叔說罷方才在朱家的尷尬經歷,張眉壽瞠目結舌了一刻。
“二叔,好端端地,您這個時辰去朱家作甚?”
“你有所不知,這小朱送什么不好,偏送了一匣子極珍貴的孤本過來,這樣貴重的賀禮,豈是他一個孩子能拿得出來的?咱們若裝著糊涂,就這么收了,成什么人了?”
張敬解釋道:“我與池兒本是打算登門送還這份賀禮的。”
張眉壽這才了然。
小朱又是個什么古怪的稱呼啊?
她真擔心二叔會當著祝又樘的面喊出來,到時真不知那位太子殿下會作何感想。
“蓁蓁,你與王家公子常與小朱在一處玩,你可知小朱的家世來歷?”
張眉壽頓了頓,盡量自然地答道:“他不是王家的遠房親戚嗎?”
“王家的親戚?王大人家?”張敬詫異。
張眉壽心虛地點頭。
自己撒謊十分順當,怎么替別人遮掩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呢?
“你怎么不早說?”張敬懷疑地看著侄女:“蓁蓁,你可曾聽過我與你父親說過我們認為小朱是朱探花郎家公子的話?”
若是,那可就是蓄意隱瞞了。
“沒有啊,奇怪,你們為何會這樣以為?”到了自己身上,張眉壽又恢復了從容。
張敬再一次被侄女純真無辜的表情欺騙了。
說得對,蓁蓁也沒有道理在這種事情上瞞他們——王家的遠房親戚,又不是什么說不得的身份。
這確實不是什么說不得的身份,只是張眉壽著實不愿意落上一個上趕著撒謊的名目就是了。
“照此說來,小朱是進京游歷來了?”
“那小朱是何方人士?”
“他既不住在王家,那在何處落腳?”
張敬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拋出來。
張眉壽茫然搖頭:“二叔,你以為,我一個閨閣女兒家,會去留意打聽這些嗎?”
張敬動了動眉毛。
依照侄女不尋常的性子,他覺得很有可能啊。
張眉壽莫名讀懂了自家二叔的神色,一口老血不由噎在了嗓子里。
“二叔,二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明日咱們去王家問一問便是。”張秋池適時說道。
張敬點點頭。
不過,他總覺得二丫頭透著不對勁——
呃,再不過,二丫頭何時又對勁過了呢?
這么一想,張敬反而釋懷了。
次日一早,張敬便找去了王家。
王華今日恰巧休沐,聽出張敬來意,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兒子。
有關兒子幫著殿下捏造假身份這件大錯特錯的事情,他已狠狠地罰過了。
王守仁縮了縮脖子。
“不錯,朱家確是我們王家在余姚老家的一戶親戚。”王大人答得自然。
王守仁:“?”
父親,您不是說過絕不能助長殿下出宮玩樂的歪風邪氣嗎?
殊不知,接下來才是自家父親展現真正技術的時刻。
從兩家具體是什么親戚關系,到朱家的背景、家中都有什么人、來京城的原因,王大人皆說得明明白白,沒有一絲紕漏。
甚至捏造了朱家在京城有幾處宅院,如今祝又樘便在其中一處落腳的話。
如此之周全的謊話,張敬豈有不信的道理?
于是,他托王華從中將那一匣子書交還給祝又樘。
王華疑惑地打開了看,旋即不禁有些眼熱。
太子殿下竟又送禮了?
張家打贏了官司他要送禮,張家公子考進書院,他也要送禮!
若不是明知對方是太子殿下的話,他簡直要懷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了!
見王華一時沒說話,張敬疑惑地道:“王大人?”
王華回過神,將匣子合上,道:“朱家送出去的禮,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張敬:“…”
這么霸道豪氣的嗎?
“此事我怕是做不得主。”王華笑著將匣子遞回去,又道:“依我看,這些書籍必是來路清白的,貴府且安心收下便是。”
咳,如此一來,日后他想借閱,也十分方便不是?
王大人揣著私心慫恿著。
張敬沉默了一瞬,只得道:“可回謝必是不能少的,還請王大人傳句話給小朱,便說張某想請他吃茶。”
王華神色復雜地點頭應下。
小朱…
還真是敢叫啊。
況且,請太子殿下吃茶?
哎,這事兒辦得,他怎么想怎么覺得荒唐。
可更荒唐的是,殿下竟求之不得地答應了!
為何他要說求之不得呢?
因為次日他前往東宮講史時,這廂剛將話傳入殿下耳中,殿下當下便更衣出宮了…
而且,直接登門去了張家!
又備了禮的那種!
張家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寶貝,竟讓殿下這般上趕著往上貼!
還是說,殿下享受這種隱瞞身份,作為尋常人與人來往的感覺?
俗稱,角色扮演 這都是什么愛好?
王大人為此發愁地很。
于是,太子殿下又名正言順地在張家蹭了一頓飯。
飯前,他拜訪了張老太太,一番交流下來,張老太太驚喜又滿意。
小小年紀就這般深諳養生之道的孩子,實在不多見。
這個孩子,她很喜歡。
飯后,殿下又去了張鶴齡和張延齡的院子里,指點二人的功課。
朱家哥哥總能讓他們學得又快,還不枯燥——這個哥哥,他們很喜歡呢。
“朱公子忙活了半日,眼見天色也晚了,老太太和二老爺便有意讓朱公子留下來用晚飯。”愉院里,阿荔向自家姑娘說著自己打聽來的消息。
張眉壽下意識地問:“他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