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誘蛇粉!”他語氣肯定地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變色。
定國公世子:“誘蛇粉?!”
季大夫:“不錯,此藥粉多為捕蛇人所用,藥性極強,雖人畜嗅之無異,卻能吸引百步之內的蛇類——”
定國公世子從起初的驚異轉變為了震怒。
他堂堂定國公府里的姑娘,怎會接觸到這等拿來誘蛇的藥粉?不必去想,也可知絕非偶然!
徐婉兮已經嚇傻了。
她身上怎會有這種東西?
得虧吸引來的是無毒的蛇…萬一來了一條有毒的呢?
又或者來了許多許多條,全圍著她一個人咬,將她分食了,那又該如何是好!
徐婉兮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惡心,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著,眼眶都紅了。
張眉壽雖說已經隱約猜到了這個可能,可真正聽到,心中仍是一陣震動。
定國公世子原本溫和的五官此刻不免陰沉著,他示意季大夫退下之后,又看向張眉壽,語氣還算和緩地說道:“張三姑娘手上有傷,不如先回府歇養。今日相救之情,來日我徐家必當登門相謝。”
張眉壽半個字都未多說,也不做無用的推辭,當即只道:“晚輩告辭了。”
她今日前來提醒的目的已經達到,后面的事情便無需她一個外人插手了。
說著,向定國公世子行了一禮。
徐婉兮眼眶里蓄著淚水,還不忘吩咐自己的貼身大丫鬟蓮姑親自送張眉壽回去,又道改日再請張眉壽過來做客。
張眉壽前腳剛走,定國公世子就命人將徐婉兮院子里的丫鬟下人都聚集了過來。
他坐在正堂中,厲聲發問道:“這兩日都有誰近身伺候過姑娘!”
四五名丫鬟便往前跪了下去。
徐婉兮的另一名大丫鬟鶯姑語氣謹慎地說道:“姑娘每日出門前,衣著首飾都會從頭到腳細致地檢查一番,以免有疏漏之處,今日也不會例外。奴婢記得很清楚,姑娘今早出門前,新換的衣裙是干干凈凈的,別說是什么藥粉了,就是一條褶皺都不會有的。”
所以,她斷定不會是院子里自己的人做的手腳。
“我想起來了!”徐婉兮擦了把眼淚,忽然對著定國公世子說道:“父親,定是萬氏想要害我!定是她做的好事!”
定國公世子臉色頓變,皺眉看著女兒,有些怪她在下人面前胡言亂語。
“這關你母親何事!她待你向來不薄,豈會害你?”他壓低了聲音訓斥女兒。
徐婉兮與徐永寧都是他原配南氏所出,可南氏福薄,在徐婉兮四歲那年就患病去世了。
定國公世子重情,時隔四年才在長輩族人的壓力下娶了年輕貌美的萬氏過門。
今年年初剛過門的萬氏僅是十八芳齡,徐婉兮心中反感這個過于年輕的“母親”,歷來跟萬氏針鋒相對。
“就是她!今早我出門時,都出了府了,她身邊兒的丫鬟卻特地跑來給我送什么點心,非要我帶去學堂中用。我不肯要,那丫鬟卻一遍遍地勸!想來就是那時,那個丫鬟趁機將藥粉灑在了我身上!”徐婉兮語氣篤定地道。
“你啊!”定國公世子無奈搖頭,“你可知昨晚我同你母親說起你喜歡吃藕粉桂花糖糕,她今日天色未亮便親自下廚給你做了送去…此番用心良苦,怎到了你這兒卻成了居心叵測?”
有這份敏銳的心思用在什么地方不好,偏跟他的填房死杠著,哎,后宅不寧啊。
徐婉兮被他說的臉色一凝,心底發虛,嘴上卻只能道:“可除了那她之外,誰有這個膽子?”
定國公世子也不愿當著下人的面讓女兒過于難堪,只又道:“你再好好想想今日都與誰近身說話了。你去了私塾之后,難道不曾與人接觸過嗎?”
進了私塾之后?
那可多了去了——誰讓那些個小娘子們一個個地都喜歡往她身邊兒湊呢?
但她們巴結自己還來不及,如何會害她呀?
徐婉兮尚且年幼自信,一時便覺得沒了頭緒。
但無須她來費這個腦子,定國公府既有心要查明此事,且范圍明確,便也不難查。
被蓮姑送回了張家的張眉壽不止手疼,也頭疼極了。
她回去的時候,海棠居里已經亂成了一團。
宋氏將她為張巒打點的行李全部扔到了院子里,有衣物鞋靴,也有筆墨紙硯,丟的到處都是。
海棠居里的丫鬟婆子們除了趙姑姑之外,全都跪在臺階下,個個低著頭不敢出聲。
張眉壽命阿荔等在外面,獨自一人走進了內間。
內間中,是出人意料的安靜。
她看到穿著杏黃緞面牡丹折枝刺繡對襟褂子、銀紅綜裙的宋氏一言不發地坐在茶幾旁的椅子里。
母親近來衣著鮮亮精致,仿佛年輕了許多,也彰顯出她越發明媚的心情。
可今日這是怎么了?
張眉壽走近,輕聲喚了句“母親”。
宋氏這才看見她,卻是斥責趙姑姑:“怎讓姑娘進來了!”
她實在不愿再讓孩子看到自己這般失態的模樣。
趙姑姑沒說話,只是站在那兒嘆了口氣。
“母親,您別怪趙姑姑。”張眉壽拉起宋氏一只手,仰面看著她問道:“母親,您為什么生氣?”
宋氏一低頭就瞧見了女兒青紫浮腫的雙手,連忙就問:“手怎么了?”
張眉壽順勢道:“今日書堂里進了蛇,蛇纏在我的手上。”她的語氣聽起來有幾分恰好到處的委屈害怕。
“然后呢?那蛇可咬到你了?書堂里怎會有蛇呢!”宋氏又是著急又是心疼。
張眉壽只是搖頭。
宋氏一把將女兒抱到了身上,皺眉看著女兒了可憐的小手,輕聲哄道:“蓁蓁可是嚇著了?別怕,母親在呢。”
張眉壽就歪在她的懷里,反抱住她,又小聲地問道:“母親,究竟出什么事了?”
懷里的孩子軟軟的,似乎對她有著無盡的依賴。
宋氏為人母的一顆心頓時就軟了下來,只是這一軟,還未說話就先落了淚。
“母親做得不好,倒反過來讓蓁蓁擔心了。”她的聲音里既有愧疚,又有悲切,眼神里更多的卻是不忿:“母親這便帶你們回外祖家——讓你祖父和舅舅帶人來張家商談和離之事。”
和離?!
張眉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