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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7章 送信

無線電子書    蜀漢之莊稼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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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大司馬今年夏日巡視渭水接見舊部時,曾詢問起統軍府一事。

  在舊部提出的問題里,最突出的就是教席人手不足。

  當時馮大司馬回了一句,“明年應該會有一批從軍中退下來的將士。”

  這句話,其實表明了一件事情:

  馮某人已經做好了此戰有重大犧牲的準備。

  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正視現實。

  憑心而論,季漢現在的國內無論是經濟體系還是軍事體系,已經稱得上是碾壓魏吳兩國。

  但它依舊是一個封建社會,最多只能算是一個手工工場快速發展,隨時可能孕育出資本主義萌芽的封建社會。

  手工工場最具代表性的兩大行業——冶金業與紡織業——在季漢都得到了極大的發展。

  比如說冶金業,魏吳兩國還把百煉鋼當成寶,季漢的已經能隨便用水力鍛鋼。

  魏吳兩國還在用炭做燃料,或者使用煤,而季漢早就在使用焦炭。

  至于紡織業就更不用說了。

  說它隨時可能會孕育出資本主義萌芽,也正是因為紡織業高速發展。

  縱觀后世歷史,絕大部分國家資本主義萌芽的出現,基本都是先從紡織業開始。

  但這些都僅僅是可能。

  封建主義社會的上限就在那里,仍處于封建主義社會的季漢,后勤保障體系再強,也不可能超越它的極限。

  所以對于這一次隆冬出兵,馮大司馬可不敢隨便樂觀,做好大量傷亡的心理準備是必須的。

  高帝當年與冒頓戰于太原,因為準備不足,軍中將士在寒冬里“墮指者什二三”。

  這是什么概念?

  被凍掉指頭的將士有五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

  如今馮大司馬親自領大軍伐賊,自然不可能讓這種情況出現。

  所以要謹慎。

  所以馮大司馬吩咐自己四大爪牙的五人之一王平:要謹慎。

  王平可謂最早追隨馮某人的人之一,從馮某人被大漢丞相揉來捏去的時候就已經跟馮某人綁定到一起了。

  甚至就連鎮東將軍都要比他晚一些。

  作為四大爪牙的五人之一,王平深刻領會了馮大司馬的精神。

  于是先在進入井陘的山谷口周圍布置營寨,做好了長期攻堅的準備,不求速戰速決。

  作為太行八陘中最好走,唯一能行車馬的陘道,雖說大雪封山,但若是有人不怕死鐵了心要穿過去,未必不能成行。

  在山谷口布置營寨,順便也能防止死士細作把消息通過井陘送回鄴城。

  井陘正是此戰中司馬懿重點關注方向。

  在好些個細作斥侯凍死或者掉落山崖之后,井陘西邊的動靜,終于傳到了司馬懿的耳中。

  馮賊當真想要強攻井陘?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司馬懿卻又總是覺得不太踏實。

  馮賊狡詐無比,喜歡出奇制勝,觀其出山以來,從來就不是行事規矩之人。

  如今此賊事事都在意料之內,情理之中,反而讓人有些不安。

  馮賊的真正意圖,究竟是什么?

  唉,若是諸葛亮還在就好了。

  葛賊不好詭計,喜行堂堂之事。

  若是他在晉陽,自己或許就不用這般百般思索對手的意圖。

  “馮賊,馮賊,馮賊…”

  司馬懿嘴里不斷地念叨著,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又讓人召來拓跋悉鹿,詢問道,“我讓你派人出塞,回族中報信,何時能送到?”

  本來拓跋悉鹿對司馬懿還是有些敬畏的。

  只是沒想到漢軍一有動靜,這司馬懿就突然變成了一個精神病老頭子,整天神神叨叨,不知所云。

  現在漢軍最多才剛開始行軍攻關呢,就這副模樣。

  他們真要是越過太行山,進入河北之地,你確定不會被嚇得倉惶而逃嗎?

  看著眼前這位衣冠不整,神情憔悴,憂心忡忡的老頭子,拓跋悉鹿那份敬畏之心已是不知不覺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南夏太傅?

  河北之主?

  就這?

  行不行啊?

  這個時候,他都有些懷疑大人與司馬懿結盟是不是個錯誤。

  如果說,自己的部落能有河北這般多的人口,還能有這般多的糧食兵器,不要說依太行山而守,說不得,這太行山,還是妨礙拓跋鮮卑橫掃漢軍的障礙。

  真要那樣,大鮮卑就能再次興起,成為真正的草原之主,甚至還能完成檀石槐大人未竟的事業。

  漢家把匈奴人養成看門狗,用了數百年的時間。

  而現在離逼得漢家天子送親求和而不得的檀石槐時代不過數十年。

  雖說有馮鬼王驅逐西部鮮卑,誅滅軻比能,收服步度根,幾乎可說得上是打斷了鮮卑人的筋骨。

  但想要讓鮮卑人像匈奴人那般,由外而內,從身體到內心,都變成大漢的形狀,仍然需要時間。

  所以此時拓跋悉鹿看到司馬太傅這般模樣,狼子本性悄然而生。

  草原上弱肉強食的習慣,甚至讓拓跋悉鹿忍不住地生起一絲輕視:

  “太傅大人,如今是隆冬季節,大雪覆地,南夏遍地城池,只要能找到路,自然不怕迷失方向。”

  “但草原可不一樣,出塞以后,可沒有路,更不要說什么城池,此時遍地都是積雪,連方向都難以辨別。”

  “莫要說是只派出數人送信,就算是派出百人,也不一定能把信送到部族那邊。”

  找不到路還好說。

  要是連續在雪地里行走,時間一長,眼瞼就會變得紅腫,眼睛里就像塞滿了沙子,流淚不止,疼痛難忍,連看東西都看不清。

  而且此時的草原上,無論是人還是動物,皆是饑寒難耐。

  凍得瑟瑟發抖,餓得兩眼發綠的人和動物,根本沒什么區別。

  遇到落單或者人數少的隊伍,還會先問你是哪里人?

  只恨不得一口把你吞到肚子里!

  “小人派去送信的人,此時正在關塞等候,只待稍見雪化,就立刻出塞,回族里報信。”

  “怎么還沒出塞?”司馬懿眉頭一皺,皺紋深得能夾死蚊子,“難道就不能想想辦法早點動身么?”

  “司馬太傅,你不是草原人,不知此時草原上的艱難。”拓跋悉鹿搖頭嘆息道,“真要論起來,這個時候行走在草原上,恐怕不比翻越太行山容易多少。”

  司馬懿聽到拓跋悉鹿這般推脫之辭,饒是他老謀深算,也是不由地“嘖”了一聲。

  差點就要罵出一句“短視無知的蠢貨”。

  老夫現在六十有八,快七十了!

  這世間有幾個能活到七十歲?

  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糜子還多。

  早年黃巾大亂之后,河北胡人遍地走,從太原到河內,哪個世家大姓沒跟那些胡夷打過交道?

  你道那么多烏堡是做什么的?

  老夫能不知道冬日的草原上是個什么情況?

  還需要你來跟我說?

  一個人不能送信出塞,不能派兩個?

  兩個不行,不能派三個?

  三個不行,不能四五六七八個?

  實在人手不足,你跟老夫說啊!

  難道老夫會坐視不理?

  老夫就不信了,憑你們拓跋鮮卑如今在草原上的勢力,還會有部落敢專門截殺你們的信使。

  當初看拓跋力微也算個人物,眼光不差。

  怎么生了這么一個毫無眼光的兒子?

  而且還把他送到鄴城來惡心自己。

  生死存亡的關頭,舍不得死那幾個人,難道等著全族被滅?還是等著給馮某人當勞力?

  雖然不知道太行山西面是個什么情況,但司馬太傅幾乎可以肯定,此時的平城絕對屯有漢軍,隨時伺機而動。

  換成自己,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趁著大雪隔絕草原與河北的互通消息,利用漢軍精騎之銳,打一個時間差。

  只待雪稍化,一有機會,就以最快的速度席卷北方關塞。

  以漢軍騎兵的速度,等拓跋力微得到消息后整兵前來,漢軍恐怕都能把北方各個關口都輪流攻了一遍!

  馮某人在冬日里出兵,說不得打的就是這么一個主意,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各個擊破。

  反過來說,河北與拓跋鮮卑的聯盟,估計也正是給了馮某人的壓力,才讓他做出這個選擇。

  想起“河東逸虎”關某人席卷并州河東時的鐵騎速度,司馬懿心里就是一陣發悸。

  冀州幽州北邊的草原,可是遠比并州更適合騎兵作戰!

  被人從背后插一刀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嘗一次。

  “那就多派人,多派幾次,總會送得到。”

  為了后背的安全,司馬懿心里暗罵不已,臉上卻是一副為對方著想的模樣:

  “拓跋郎君,我非是單單擔心馮賊,而是擔心遼東啊!”

  果然,拓跋悉鹿聽到“遼東”二字,頓時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沒辦法,遼東可是司馬太傅許諾給自己部族的地盤。

  雖說大人率領族人在長川立足已有二十多年,如今統領拓跋鮮卑,控弦之士十余萬。

  但差不多已經是極限了。

  因為北方太冷了,而且食物不夠。

  部落想要再壯大,要么向西,與漢國相爭。

  要么向東,拿下遼東。

  如果能向西那自是最好的,因為那里有河南地(即河套),簡直就是天神賜給草原部落的寶地。

  可是漢國太強了,特別是馮瘟神,驅逐西部鮮卑,屠戮中部鮮卑。

  就連軻比能,都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拓跋鮮卑現在連軻比能都比不過,又如何與漢國相爭?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遼東雖不如河南地,但至少要比北川好多了。

  那里不但有人丁,而且還有土地種糧食。

  拓跋鮮卑有了遼東,至少能養比現在多一倍的勇士。

  只是…

  拓跋悉鹿有些懷疑地看著司馬太傅:

  “太傅大人,漢國這一次出兵,與遼東又有何干系?”

  遼東與漢國還隔了冀州幽州呢!

  總不能說漢國這一次,想要越過幽冀二州,去打遼東吧?

  “漢國這一次,確實是意在河北,但拓跋郎君莫要忘了,漢國與南邊的吳國,可是盟國。”

  司馬太傅沉聲道,“而遼東公孫氏,素來反復無常,向大魏稱臣,又時時勾結吳國。”

  數年前,遼東公孫淵趁著先帝駕崩,國內動蕩不安之際,自立為燕王,置百官有司。

  又遣使者持節,假符璽予鮮卑步搖等部落,封拜邊民,誘呼侵擾北方。

  解釋了遼東公孫氏與吳國之間的關系,司馬太傅看了拓跋悉鹿一眼:

  “據吾所知,在漢國出兵前,吳寇賊首孫權就已經先一步召集大軍于建業。”

  說到這里,司馬太傅頓了一頓,似乎是想讓拓跋悉鹿有時間消化這個消息。

  拓跋悉鹿果然中計,他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差:

  “太傅大人是說,吳人會勾結遼東公孫氏,與漢國一起夾擊魏國?”

  遼東公孫氏的事情,拓跋悉鹿其實是知道的。

  因為當年公孫淵也曾派人帶著禮物尋到自己的部落,懇求大人出兵南下,侵擾南夏。

  畢竟拓跋鮮卑作為軻比能之后草原上最大的部落,又是居在幽州之北,公孫淵不可能沒有耳聞。

  不過大人看到匈奴、蹋頓之徒,茍貪財利,抄掠邊民,雖有所得,而其死傷不足相補,更招寇讎,百姓涂炭,心有不忍。

  故而自然是拒絕了公孫淵的請求。

  司馬太傅看到拓跋悉鹿的神情,心里就是一陣鄙夷:

  果真是短視無智之輩,活該世代困在草原上凍死餓死。

  臉上露出真誠的面容:

  “這是顯而易見之事,拓跋郎君想想,若是漢國自西面而來,又在北邊與公孫氏聯手。”

  “吳國有舟船之利,除了可以從南邊攻來,還可以派舟師襲擾山東沿海之地。”

  “到時候,大魏可謂是四面皆敵,唯一可倚仗者,唯有拓跋鮮卑而已。”

  “若是貴部大人不知形勢險惡至此,準備不足,一旦來不及救援,幽州一失,貴部又如何以一己之力,從漢國與公孫氏的聯手中奪取遼東?”

  拓跋悉鹿悚然一驚,連忙起身,對著司馬太傅行禮:

  “若無太傅大人提醒,我幾乎誤了大事,我這就馬上派人去關塞,催促信使出發。”

  司馬太傅趁機道:

  “草原上大雪覆地,道路隔絕,若是拓跋郎君人手不足,我亦可派出人馬護送。”

  夏日里還好說,派人出塞,總能尋到拓跋力微在哪。

  但冬日的時候,若是沒人帶路,鬼知道拓跋力微是在哪個地方躲風雪,還是在哪條水里鑿冰抓魚蝦?

  拓跋悉鹿聽到這個話,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點頭:

  “那我就先謝過太傅大人了。”

  從來沒想過冬日里要出塞送信,他沒有準備,手底下的人手還真不一定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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